行走小东江

作者：陈中奇

多年以前跟随一个驴友团，去过小东江，就住在江边一户农家里。小东江位于资兴市，来去都很方便，我回老家恰巧也要路过，没去之前便已心生亲近。

小东江特色景观是晨雾，叫雾漫小东江或雾迷小东江，成了摄影者钟情之地。真的美！没去过不太能说出这种美来。

天亮之前，驴友们就拿着长枪短炮似的摄影器材往江边栈道赶，要去霸位，有经验的驴友说，去晚了，挤都挤不进去。我不玩摄影，只带着一双眼睛。一队人摸黑走在栈道上，感觉有点湿凉，借着手电光，见到山墙上的杂树沾着露水，周围好安静。

天亮之后，江边栈道近两公里都站满了人，几个摄影好位置针插水泼不进。有人喊了一声：起雾了。同行的驴友指点我留意看江面，果然见到绿莹莹的水面上，有些水蒸气升腾，飘浮起来，汇聚联动。真是神奇，大概只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江面便已形成一层白纱似的薄雾，雾手牵着手，织成了雾网，无脚桥似的横斜在江面上，一头挂在对面山间的绿树梢上，一头挂在身边的草丛间，说是挂，可分明找不到那挂的缆索绳头，走近一看，似乎雾就不见了，而是又挂到了别处。

大约一个小时后，雾越来越浓，已经笼罩住江面。景色美极了，这个时候的小东江是三条江层叠在一起。一条是碧玉一样的小东江，卧在最底下，静水深流；一条是离水面约半米之上新生出来的雾之江，轻盈流荡，飘飘渺渺，最浓时，如一江滚动流溢的牛乳；一条是雾江之上的晨光之江，两岸山青树绿，天空散满柔光。此时太阳还没出来，但天已大亮。那些雾看似静的，悬浮在水面之上的一层空间，又是动的，可以看到雾随风而涌动，涌出一起雾的浪头。雾拥在我们周围，仿佛一伸手，一个搂抱，就可以掬起来，就可撕一块，丢条毛巾进去，就可以浸湿洗个牛奶脸。可手一伸进去，会握下一手掌细水滴，乳白的颜色都跑掉了。

当地人会在雾里用竹篙撑一两只乌篷船，船头挂上大红灯笼，有渔夫撒网，并不真捕鱼，但白白的网撒得又高又远又圆，好像要去捕捞江上的雾一样，慢悠悠地收网，有点优雅的小情调，或有清秀明艳的美女模特，着红妆，打把油纸伞或红伞，笑意盈盈地站在船尾作秀。在绿水青山之间，白雾弥漫之中，摇曳一叶轻舟，用一抹红来点亮景观，让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摄影者赞叹之声不绝，按快门的声音响个不停，拍出来的照片好美！

后来，我们顶着晨雾和小雨，沿江步行，上去看东江大坝。站在深沟峻谷大坝之下，巨大雄浑的“U”形钢筋水泥坝严丝合缝地封堵在半空中，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半边灰白的天空，还有两边陡峭壁立的山体，颇有视觉冲击力和威压之感。为什么小东江会有雾？当地人告诉我，原因是夏季的清晨，大坝放出低温的深层水，水温与气温相差很大，江面表层水便汽化成雾，就形成了雾漫小东江的奇妙景观了。

有雾和看雾的地方很多，常见的是到高山看日出云海，但雾漫小东江却有独到之美，非其他之地可比拟。细细体味，可能得益于它的小、静、近、幻、定。它是小的，江面不及湘江的一半，还不及故乡的洣水宽，但美在水清水深，不像条大开大合的江，而像一湾碧水深潭，像湘女情深之眉眼。它是静的，假如清空成群的摄影者，小东江就是穷乡僻壤的农村姑娘，山是山，水是水，路上人客稀少，没有多少花，只有满眼的绿和那种可以修心养性的宁静。它是近的，近到不必远观，而是缠绕身旁，由然而想捧一把，去撩拨一番，不若高山之巅云山雾海，只能远观。它是幻的，奇幻之处在于形成三层景观，雾贴水而起，升到半山腰的高度就不再有了，雾上反而一片澄明天光，雾景也只维持个把小时，太阳出来便云消雾散。它是定的，夏季，特别是雨后，它就款款而来，从不爽约，而且永远都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也许它还有很多其他的美，在等待着发现美的眼睛。

雾漫小东江值得欣赏，也值得一去再去，确实有惊人之美蕴藏在那方山水，那条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