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

作者：张方修

桑葚，我们这里叫桑枣。在我的印象中，它是用来解馋的桑树果实，算不上是水果。它很寻常，不仅长得丑，也不怎么甜，吃在嘴里酸酸的。每年农历四五月份开始成熟，有紫红色、白色两种，紫红色的居多。到了夏季，我们就会爬到树上摘下来吃，每次吃完，嘴上、手上、衣服上就会留下紫色的痕迹。

我家老宅的院外就有一棵桑树，小盆口那么粗。每年春天，当杏花、桃花都绽满枝头的时候，桑树才慢吞吞地吐出一点点鹅黄色的花。不过，桑树长叶很快，不多时就会变得郁郁葱葱。青涩的小桑葚躲在叶子下面很不起眼，没多久也就快速长大，由青色变成紫色。熟透了的桑葚，风一吹，“沙沙”落下，满地都是，引来许多小鸟。我和小伙伴们常常来到树下，挑拣被风吹下的桑葚，也不洗，挑大的直接往嘴里塞，边玩边吃，好不快活。

记得八九岁那年，我趁母亲下地干活，把小篮子往脖子上一套，抱着桑树三五下就爬了上去。一边吃桑葚，一边往篮子里捋，非常兴奋。就在这时，有几个人路过，边走边说话，我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慌乱间脚下一滑，连人带篮子从树上摔了下来。幸亏桑树枝条多，韧性好，减缓了下落的速度，摔得不重，就是屁股疼了好几天，这把小我三岁的妹妹吓得不轻。尽管这样，我还是挡不住诱惑，常常上树摘桑葚。

有一天，我又和妹妹一起摘桑葚吃，摘了半篮子后，我下来和妹妹边吃边聊，突然一泡鸟屎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了我的头上。鸟屎是紫色的，也许是鸟吃了桑葚后拉的，妹妹笑得前仰后合，我抬头望望树梢，只见两只山喜鹊“叽叽喳喳”叫得正欢。我对妹妹说，山喜鹊在给桑树传后代呢。妹妹听了笑得更欢。

鸟儿给桑树传种，我在那个年龄并不懂。有一次，我跟妈妈在菜地摘豆角，看到菜园边的草丛里有许多纤细的小苗，我拔着玩，妈妈看到了，让我不要拔。我疑惑地问妈妈，这个小苗又不是菜，为什么不能拔？妈妈告诉我，这是桑树苗，长大一点可以移到屋后栽，它的木料很结实，做锹柄、锄柄、扁担可是好木料。从此，我认识了桑树苗。

喜欢刨根问底的我，又问这些桑树苗是从哪里来的，妈妈指着那棵大桑树告诉我，是桑葚掉下来长的。也有小鸟吃了桑葚后，飞到哪，屎就拉到哪，小桑树就长到哪。从此，我知道了，鸟还会种树。

妹妹听说后，非要让我带她去找桑树苗，我拗不过她。于是，带她到门前的菜地边、水沟旁寻找。不一会儿工夫，我就在水沟边的草地里发现四五棵细细长长的桑树苗。

妹妹很稀罕地抚摸着桑树苗，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地来了主意：“哥，我们栽两棵桑树吧，长大了，我们就有更多的桑葚吃了。”

我们俩一拍即合，拿来锅铲，小心翼翼地挖起小桑树苗，把它栽在菜地边。浇足水后，又用小树枝把它围了起来，不让小鸡、小狗欺负它。

从那以后，我和妹妹经常给小桑树浇水，小桑树在我们的呵护下健康成长。七年后，小桑树长得比屋檐还高，瘦瘦长长的，就像正在发育的少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告别了小桑树，走进军营。

四年后的初夏，我探亲返家，看到小桑树有房子那么高了，也变粗了许多。我抚摸着树干，看到枝条上结满了桑葚，心里一阵欣喜，摘下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看到它，每一颗都是满满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