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作者：若小溪

　　父爱如山，在我的身后也曾有一座这样的山，可是它早在我童年的时光里已化作了尘土。

　　很久了都没有写过父亲，无意中看到这个厚重的词，心中不禁感慨万分。二十几年以前，这两个字就已经远离了我，曾经的熟悉似乎已经变得陌生。父亲在我的记忆中，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儿，一片一片，我努力的拼凑，怎么也拼不出他的面容来。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专制，蛮横，重男轻女……这些特点似乎又与他的品格休养及文化有所冲突。还隐约记得有一次，哥哥习惯的逗我玩儿，我抗议的追赶着，惹急了我就捡泥团扔他，怎晓得就那么准呢，泥团顺利的滚下坡坎正好砸中他的脑门儿，父亲见了血气及了狠狠的惩罚了我，将我从坡下一直倒立着拖回了家！还是母亲心疼的瞅着我伤痕累累的肚皮掉眼泪，埋怨父亲的过分。同样有一次，哥哥磨完了刀拿到我裤腿上擦干，也是那么准，刀正好滑落在我脚趾上，父亲却只是默默地给我上药包扎，什么也没追究。那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大两岁，我们都同样不懂事，为什么父亲就只对我下得了“毒手”那么不公平呢！

　　后来才知道，那就是那个年代流行的重男轻女。而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因为他毕竟是父亲啊！想起他也有疼我的时候，也抱我，唤我幺女儿，逗我开心。每次惩罚完我以后，又轻轻地给我伤处擦药，问我还疼吗……只是他教育我们的方法过于粗暴，而我们的性格又出奇的倔强，既便是错了也绝不认错“投降”！因此我和哥哥姐姐都没少挨打。可是他从不随便轻易骂人，不论家里家外，实在忍无可忍了骂人也是不带脏字儿的。这是因为他的文化素质，自小饱读诗书所积累的休养吧。

　　常听奶奶说起父亲读书时的困境，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父亲常常饿得走不动路，只好在半路偷摘农业社的豌豆荚蚕豆生吃……

　　可想而之，父亲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坚持读完了初中，需要多大的毅力，吃了多少苦头啊！至今我们都还保存着父亲的字迹，娟秀而正气凛然，正如他的品格，善良，正直，而又洒脱。直到他去世以后，我们这三个“听话”的娃儿才敢大胆的取出锁在红漆柜子里的小木箱，打开尘封已久的“密秘”，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其实，那不过是些银针，医用剪子，笔墨公章之类的东西。本来还有一张父亲的身份证，那时候照相可是一件非常稀奇（难得）的事，父母亲的结婚证照片我也从没见过。就连这一张唯一的身份证照片，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谁给弄丢了！所以父亲的面容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模糊了。最后就只剩下这几样最珍贵的遗物，我们一直都好好保存着，当宝一样，那可是父亲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啊！

　　那些年，偶尔提起父亲的时候，母亲总会涛涛不绝的诉说起父亲的历史故事：

　　在母亲的记忆中，父亲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比母亲高出一个头，母亲一米六的个子。在咱村儿里头，也算是出色（杰出）的青年，好些漂亮姑姑都看中了他纷纷托媒婆来说亲，可俺父亲愣是没看上！要说爷爷奶奶总共五个子女，三个姑姑两儿子，父亲是老大，幺叔才几岁。人家都说，小姑多了是非多。本来家里穷得叮当响，可我父亲还眼光那么高。直到遇见我母亲，说起她们那一段交往（恋爱）的美好时光，母亲脸上总是会泛起甜甜的红晕，恙溢着幸福的笑容！透过她那双美丽的大眼，我仿佛看见她们旧时动人的画面：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儿和一个扎着两根粗辫儿的漂亮姑娘手牵手闲适的漫步在乡间小路上……其实，她们也不过是通过“媒人”介绍，而她们的媒人就是父亲的大妹，大姑经常去几里路远的地方割牛草，是缘分让她遇见并认识割草的母亲（她未来的嫂子）。然后父亲和母亲相识，相知，相处到相恋，她们就只是相约在镇上看了两次宣传义演的露天电影，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些浪漫。

　　母亲是外婆的幺女儿，排行第十一，乡亲们都替她省去了（十），亲切的叫她一妹儿。母亲从小就机灵勤快，本分善良。二舅家的两个孩子还是母亲帮忙带大的。可惜就只读了两天书，都是环境所逼让她不得不放下书包背起草背篓儿，所以大字儿不识几个。外婆六十来岁就因病去世，生前精明能干，也是长年咳咳嗽嗽总是心累，后来想起跟母亲的心脏病也有一定关联，遗传基因。外公最可怜，说是被拖（夺）了饭碗死的，意思是临走前还饿着要吃米饭，等家里人好不容易弄来半碗米饭送到他手上，可怜他已经端不稳了，不行了！真的不明白，在那个靠野菜米糠充食的饥荒年代，居然大多数人家都生有十个八个孩子！然而真正养大的几乎没有一半。后来计划生育政策才逐渐改变了这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