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

作者：汪翔

有一条美丽的河，名叫富水河。

富水之名出自《水经注》，又名长河、富川。富川，可以看作是先人对富水沿河的总体印象，也可以认为是对当时当地文明承载的独到观照。富水河发源于幕阜山北麓深处，流贯通山、阳新全境，由西向东，由富池口注入长江，沿途收纳大大小小数十条河流及数百条山溪。

清晨，阳光和空气相互交织，河面升腾起一层薄薄的轻纱，在水的虚幻领域之外，朦胧地衬托出一线凝重的远山，像一幅信手渲染的水墨图。苍鹰在空中盘旋，白鹭唱着多情的恋歌，在河面上翔舞。数不清的水鸟聚集在水边，扑打着翅膀，时而低头觅食，时而用嘴梳理羽毛。还有一群小鸭在河水里快乐地游来游去。

春来时，杨柳萌出一树嫩黄丝绦，摆动着细腰，绵绵缠缠，袅袅娜娜，如村姑的长辫，如处子散开的秀发，如闺中的琴弦，如少女的舞蹈。那些临河的长柳丝，则如从天幕上一卷到底的绿纱帘，垂向河面，泛起圈圈涟漪。堤含柳烟，河水也因此更富灵秀之气，像绿缎子一样蜿蜒伸向远方。漫天飞舞的柳絮，轻轻飘落，飘落在草地上，飘落在水面上，飘落在我们的衣襟上，点染童年缤纷的梦境。追逐着雪白的柳絮，也追逐着童年纯粹的欢乐。

小伙伴们在绿草如茵的河滩尽情放歌，任风筝在空中飘扬。有的在黄荆丛里捉迷藏。有的将鹅卵石堆成堡垒，演八路军打鬼子的游戏。有的穿行在柳林和橘林里，采来野花，折下柳条，编成花篮，再和着春的旋律轻歌曼舞。

落日余晖映照着河床，绚丽的霞光为万物披上金黄的外衣。夕阳的波光里，我多想撑一杆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夏日，如同雪片的橘花四处飘香，百里富水河百里橘花香，让人香得心神俱醉。

扑通——是谁打破了小河的宁静？扑通——是谁溅起了朵朵水花？炎炎的阳光下，一群光着屁股的小孩在河里赛泳技，打水仗，一串串笑声飞向村子，飞向橘林，飞向蓝天。他们叫喊着、追逐着、打闹着，不时捧着水洒向对方，滴滴水珠迸落。树荫下的小女孩，那看似不经意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河面，窃窃地私语，伴着银铃般的笑声，猜不出她们在说些什么。石桥旁大青石板上，村姑一边唠嗑，一边挥捶衣棒捶击着衣裙，同时也把她们的汗水与心愿捶打成一串串优美的旋律，随着河水飘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小河会心地笑了，那旋转着的酒窝里溢满了喜悦和快乐。

富水人家，以河为家，以船为家。打鱼时节，河面上，白帆云聚，渔歌互答。一叶小舟正撒网捕鱼。渔网撒开了，像一条白练一头扎入水中，倏地不见了；收上网，则见活蹦乱跳的鱼虾。大人收获满满，孩子们也不甘落后，他们个个是摸鱼捉蟹的能手。大人有船、鱼叉和渔网，他们也有手段，将蚯蚓、米粒等放进竹篮里，用绳子系住，沉入深水中，每隔十多分钟就拉起来，里面一定有几只大虾和小鱼，一样活蹦乱跳的。或者一手持网兜，一手握鱼钳，惊起鱼儿，追得鱼儿到处窜。或者潜入水中，半沉半浮，双手伸进石头夹缝，细心摸索，没准就能捉到一条小鱼。

农忙之时，两岸民众隔河对山歌，乐此不疲，传承数百年，至今不衰。富水人家特纯朴，每有外客远来，村人皆热情相待，争相奉献山里珍品，如野味，如腊肉，如土特山货，使客人尽享人间稀品。

秋冬时节，两岸橘林都挂着饱满的橘子，或隐或现，有的全身黄透，有的黄中带绿，绿中蕴黄，泛着诱人的光泽。一辆辆私家车都开到富河边来，一袋袋橘子装进了后尾箱。不远处的稻田一片金黄，阳光洒落在金灿灿的稻田上，收割机的突突声，游客的欢笑声，富水人家对歌声，交织在一起。

在河之洲，富水河，我们的母亲河，哺育了无数辛劳的人民。如今的富水河，有“鄂南小漓江”之誉，犹如水上花果山。美生态，兴旅游，振民生，日新月异。

（原载于2022年11月10日《楚天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