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小雪

欧阳华丽

小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个节气,冬季的第二个节气。

冬季的节气,小雪最讨喜。

一个“小”字,宛如一位美名雪儿的姑娘,像烟一样轻,像银一样白,令人向往、兴奋,她轻软绵绵,风度翩翩。此时北风微冷,已有清寒之意,宜试新炉煮热茶,看庭树飞花;宜待客从远方来,对雪共诗画。正如唐朝诗人白居易和老友围炉而坐,煮酒烹茶,共叙衷肠,吟诵出“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寥寥二十字,意像安排、色彩映衬、情调烘托,尽显精巧,最后随心一问更是笃定又有诱惑。

小雪时节,天地寂静。

初雪将至,有人感到冷清寂寥,愁绪满怀。唐代诗人李咸用在《小雪》一诗中写道:“散漫阴风里,天涯不可收。压松犹未得,扑石暂能留。阁静萦吟思,途长拂旅愁。崆峒山北面,早想玉成丘。”

季节变迁,斗转星移,徐铉则感慨流年似水,如驹过隙。他在小雪时写下,“征西府里日西斜,独试新炉自煮茶。篱菊尽来低覆水,塞鸿飞去远连霞。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

宋代韩维却选择把人生的忧愁烦恼暂且放在一旁,小雪之时前去泛舟游湖,写出快意之作:“小雪未成寒,平湖好放船。水光宜落日,人意喜晴天。云薄翠微外,禽归莽苍前。上公宽礼数,清醉亦陶然”。

小雪节气是古人诗意栖居的创造,也是大自然说给我们听的语言。

从立冬后“小阳春”的温暖,随着小雪的“虹藏不见”,气温渐渐带上寒冬的凛冽。温热的柚子茶,黄瓤的烤地瓜,脆甜的冰糖葫芦,饭桌上又来了一位常驻嘉宾——腊肉。

而腊肉的制作时间,正是以小雪作为标志。早在周朝的《周礼》、《周易》中已有关于“肉脯”和“腊味”的记载。当时,朝廷有专管臣民纳贡肉脯的机构和官吏。在民间,学生也用成束干肉赠给老师作为学费或聘礼,这种干肉称为“束修”。

在湖南,尤其讲究腊肉的“干”、“爽”、“香”。“干”,要求用指甲掐瘦肉,内外干湿一致。“爽”则要求腊肉颜色自然,肥肉和瘦肉组织紧密,没有因急火烘裂的痕迹。“香”则是要求成品散发腊肉固有的菌香。

不同的腊味制作承载的是不同地方的乡土情怀,和同一份寒冬烟火。

记得小时候,每到小雪,妈妈总要到市场买一些五花肉,加工成腊肉。她说,每年只有到这一天腌制的腊肉味道才最好。现在想来这是老人对自然的尊重,顺应,是对节气传统的恪守、遵循,应时而为。

妈妈用炒过的盐,配上花椒、大茵、大料、桂皮、丁香等香料,一层一层抹在肉上,再把肉腌在缸里。7到15天之后,用棕叶或者竹蔑绳索串挂起来,滴干水,再用柏树枝条树叶、甘蔗皮、柚子皮熏烤,最后挂起来用烟火慢慢熏干。

而如今,每年小雪时节,看到街头巷尾,家家户户在阳台或小院支起竹竿晒腊肉,我眼前总浮现出当年妈妈忙进忙出,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转的情景。现在,妈妈已年近七十,但每年小雪这天依然会为她最惦记的家人备上一季的美味,在那间红砖黑瓦砌成的柴火屋里,她用一个冬季的烟火慢慢熏制着人们赋予柴米油盐的满足和岁月静好的喜悦,随岁月流转,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