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之美

作者：范先机

立冬已过，但眼前总是晃动着乌桕红艳夺目的倩影，心头仍盘桓着乌桕“倾秋”之美。赞叹之余，惊讶乌桕如潘多拉魔盒，魔幻般“霸占”我的脑海。记忆深处的乌桕，与现今大相径庭。

在家乡梁子湖畔，乌桕是极其平常的，普通得如空气一样，漫山遍野，无处不有。水塘、沟渠边，不乏乌桕临水而居，随风摇曳。茂密丛林里，面对山毛榉等强劲的对手，乌桕默默地“挤”出一方空间，坚强地张开如伞的树冠，给大地洒下绿荫。就连寸草不生的石缝，也居然挺拔着乌桕，郁郁葱葱，诠释着生命的精彩。家乡的乌桕自然生长，无需浇水，更无需培土施肥。小小的种子，被风吹到哪儿，就在哪儿发芽，被鸟衔到哪儿，就在哪儿生根。乌桕也从未享受过被移栽的娇宠，更不奢望像茉莉花等娇嫩树木，需要搭凉棚、建温室。乌桕漂泊的身世，铸就随遇而安，“吾心安处是吾家”的品性。

小时候，跟随母亲一起清理村头菜园地四周的杂草，见母亲毫不迟疑地将一棵乌桕树苗连根拔起，感到十分诧异。母亲告诉我，乌桕树生命力极其旺盛，过不了几年，就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繁密的枝叶挡阳光、遮雨露，影响蔬菜生长。见我如此怜惜乌桕，母亲指引我把树苗移栽到菜地稍远的角落。意想不到的是，这棵“缺胳膊少腿”的树苗居然成活了，并且如健壮的小伙子一样，生机一年胜似一年。后来，我外出读书、参加工作，每次回家，母亲都不忘指着这棵高大绿荫如盖的乌桕树，祝愿我也像乌桕树一样茁壮成长。

乌桕生命力顽强，但从不居高自傲。相反，乌桕淡然面世，逆来顺受，可谓“欢乐也不笑，痛苦也不哭”。乌桕树材质不致密，不能用来建房做家具，使用价值不高，因此过去经济拮据的年代，乌桕树地位“低微”，经常无端地遭受砍伐。记忆中，乌桕树的种子可入药，可给人们带来经济收入。每年秋初，种子尚深藏在坚硬的果壳内，村民就爬上树，砍下枝条。枝条晒几天，种子都悉数“炸”出来，这样就可以把种子全部收获到位。尽管乌桕树被砍得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但从不气馁、悲观失望，来年一样生枝长叶，开花结果，一样生机盎然。

深秋的一个周末，几位友人相邀去樊口青天湖湿地公园散心。去的途中，我想象着深秋的青天湖公园肯定是树木凋零、萧瑟寂寥，衰草连天的景象只会让劳累的身心感到更加疲惫。

可是进入公园，放眼望去，偌大的公园丝毫没有悲秋的色彩。天空澄明，秋阳和煦，沿湖挺立着乌桕树，绵延不绝，仿佛把我们带入秋天童话般的世界。棵棵乌桕，披金戴霞，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炬，点燃着深秋的激情。秋风习习，枝头的红叶如青石板上溅起的玉珠，俏皮地翻滚。地面上的红叶如小孩一样，顽皮地打闹。枝头乌桕子似珍珠，如繁星，银光闪闪，楚楚动人。“乌桕叶残垂白子，参差早拟是梅花。”

感谢乌桕带来这梦幻般的胜景，我们似乎走进了生机盎然的春天，个个心旷神怡。

徜徉在乌桕林中，我们浮想联翩。乌桕熬过艰难的岁月，终于登堂入室，走进高雅的公园，成为秋日一张光彩夺目的名片。乌桕凭借着火红的激情，撩拨秋的律动，征服秋的萧索，融化秋的孤寂，赢得世人赞叹的目光。

在人生的旅途中，乌桕不就是我们奔跑的参照物？守得住寂寞，忍得住清贫，默默无闻、心无旁骛地工作，不断积累自己，丰富自己，提升自己，始终坚信机遇垂青有准备之人，总会有舞台来绽放自己，实现人生价值。

乌桕之美，深邃，丰富，让人回味无尽！

（原载于2022年12月8日《鄂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