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清明

作者：郭发仔

春分均匀了昼夜时日，但天气依旧不阴不阳。时至清明，天朗气清，天阔地阔，春明而景和。《岁时百问》说：“万物生长于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在传统中国，清明节气“气清景明、万物皆显”，有令人神清气爽的感受。不过，因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又多了一层思念亲人的伤怀之感。

就节气而言，清明是给春分救场的。春分之分并不明朗，至清明，日晴向好，大地升阳，万物青葱转绿，开明气象吞吐。“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清明时节，踏青自古成俗，北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详述了汴京清明踏青的盛景：“四野如市，芳树园圃之间，罗列杯盘，互相酬劝，抵暮而归。”如今人们依然喜欢踏青，邀三五好友，带上野餐的美食、带上一把吉他、带上好心情，走入大自然的怀抱，看看山看看水，看看花草树木，远离都市的喧嚣和烦恼，天人合一，物我两忘……

吹面不寒杨柳风。立春的东风是领头风，走得太急，顾头不顾尾。春分忙着分割春天，风有一阵没一阵的。而清明风踏着轻快的舞步旋转，随心随欲，自由自在。桐花就是让清明的风吹开的。桐树新叶尖尖，硕大的桐花烂漫绽放，如喇叭的花朵上，先是一圈白，再是一点淡红，最娇羞的嫣红藏在花蕊里，如少女秘而不宣的重重心事。北方的麦田里，麦花收到了春风的讯息，一夜之间盛放如万顷雪花。“未若柳絮因风起”，柳树也开花了，淡淡的绿色，无花香。柳花深巷，清明风里总有一些执手相依的友情，令人不忍割舍。

清明三候，除了桐花开放，还有田鼠化为鹌、虹始见。即平日出来寻食的田鼠，此刻都入了洞穴，意谓阴气渐收、阳气抬升。东边日头西边雨，春天多变，温暖的阳光时常照在薄薄的雨水里，映射出梦幻般的彩虹。清明时节的农家小院里，老人悠闲地坐在藤椅上，前面的小桌子上，一杯新鲜的大红袍散发着浓郁的清香。

黄淮、长江流域有清明插柳的习俗。《芜湖古今》说，芜湖一带，每逢清明日，“清晨，街市叫卖杨柳。家家折一枝绿柳蘸上清水插上门楣，妇女则结杨柳球戴在鬓边”。不只如此，儿童多吹柳管，扫墓时也要插柳挂纸钱，柳之韵、柳之魅、柳之青，充满寓意。

清明日好，旧时女子多玩秋千。据说宋代才女李清照尤其爱荡秋千，“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在春天翠绿的树桠上，结上绳或美丽的彩带，吊上小座椅，人坐于秋千之上，随着温柔的春风摇摆悠荡，衣袂飘飘心绪荡漾，情思也飞跃出高高的墙外……

清明时节，正是野蔬吃食出新时，多地有吃青的习惯。北方人喜欢做蒿饼，采来野蒿嫩芽，与糯米舂成粉汁，加肉、蔬菜、枣泥等，用模具或手搓成型，以新芦叶垫底放入蒸笼，大火蒸熟。江南则吃青团。采新鲜的浆麦草捣出汁液，与干糯米粉糅合，用手捏出团子，中间以豆沙糖做馅儿。蒸笼蒸熟后，表面刷上菜油，即可食。家乡多制作苎麻饼。清明时节苎麻长出嫩枝新叶，采下嫩尖，洗净捣成汁；粳米用石碓捣碎或用石磨磨成浆；将二者混合，揉搓挤压成糊状，抓一坨放于掌心，轻拍成饼状。蒸熟后的苎麻饼，黄白中挂着青绿，枝叶里流出清风，食之有稻米的厚重、苎麻的清香，果腹之余，是满满的清明味道。

年年清明如是，岁岁新风不同。很多人只顾眼前世界的新奇，却忽略了民间细微的过往。而不忘根本，将传统推陈出新、发扬光大，便是新时代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