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栗”是一种什么树

作者：胡文炜

明代天启甲子年（公元1624年），28岁的张岱与诸暨名士陈洪绶等人在杭州灵隐韬光山下的岣嵝山房读书，时间长逾七个月。岣嵝山房是武林人李茇（号岣嵝）所建造。岣嵝，传说是大禹得金简玉书之处，山房以“岣嵝”为名表示对藏书的敬重。以后张岱在他的著作《陶庵梦忆》和《西湖梦寻》中对此都有记述。在《西湖梦寻》卷二的《冷泉亭》一篇中，张岱对自己的读书环境有这样一段描写：“冷泉亭在灵隐寺山门之左。丹垣绿树，翳映阴森。亭对峭壁，一泓泠然，凄清入耳。亭后西栗十余株，大皆合抱，冷飔暗樾，遍体清凉。秋初栗熟，大若樱桃，破苞食之，色如蜜珀，香若莲房。天启甲子，余读书岣嵝山房，寺僧取作清供。余谓鸡头实无其松脆，鲜胡桃逊其甘芳也。”

这里的“西栗”是一种什么树？其果实又是什么？我查阅了《西湖梦寻》的多个版本，书中对此都没有作注释。上网搜索，除了张岱提到的外，查不到有关“西栗”的植物果实。袁宏道写过同名的《冷泉亭》，也未提及西栗。清代《武林灵隐寺志》记有“修竹”“月中桂子”和“围数丈”的松树等，就是没有“西栗”的名称，到实地去也未见到与此相符合的树木。

由于张岱的两“梦”都是纪实文，对“西栗”又写得那么清楚，因而绝非虚构。于是我又查阅有关植物的品名、乔木的种类以及果实的品类等书籍资料，进行反复比对、联系，最后确信所谓“西栗”就是无花果。

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记：“阿驵出波斯，拂林人呼为底珍树。长丈余，枝叶繁茂，叶有五丫如蓖麻，无花而实，色赤类柿，一月而熟，味亦如柿。”就是无花果。北宋的宋祁在《方物赞》中称：“有子孙枝，不花而实。薄言采之，味埒蜂蜜。”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作这样的记载：“释名：映日果（《便民图纂》）、优昙钵（《广州志》）、阿驵，音楚。时珍曰：无花果凡数种，此乃映日果也。即广中所谓优昙钵及波斯所谓阿驵也。”只是均未说另有“西栗”的别名。

由于无花果是一种从西方引进的植物，因而称其为“西”，如西医、西餐、西瓜、西历（阳历）等，都是由西方传入。而“栗”，也像无花果一样是一种乔木的果实，常称为“栗子”或“板栗”。栗呈黄褐色，外形与成熟后的无花果差不多，果肉淡黄，带有甜味，也与无花果相似。尤其是无花果实因为外面一层皮像花苞，食用时需破开这花苞，即“破苞”食之。“色如蜜珀”的“珀”，就是松脂，色同蜂蜜，与无花果肉的颜色一样，也与张岱所描写的“鸡头实无其松脆，鲜胡桃逊其甘芳”，基本一致。

当然，无花果无论是树木还是果实，对照《冷泉亭》中所描写还是有一定的出入。无花果树的直径在一尺左右，不到“合抱”，果实也比樱桃要大。另外板栗有壳，较坚硬，无花果只有一层软软的皮。或许正是这些原因，所以不大会有人将“西栗”与无花果相联系。但是除了无花果外，恐怕没有其他植物及果实与张岱笔下的“西栗”相类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