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园

作者：蒋毅

在路上，带着孩子，听他高兴地唱着：“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在大大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种大大的种子开大大的花……”孩子在幼儿园小班，想来是老师教的。对孩子来说，这童谣浅显有趣，节奏适中而音韵和谐。于我而言，这真是一首言简而意深的清唱！

我曾去过很大的花园。连片的郁金香，或黄澄澄，或红艳艳，一行一行，光彩夺目。初一见，颇感震撼。几畦紫色的薰衣草，让人恍恍惚惚，仿佛青春少年，置身伊犁河畔。而飘零的樱花，又让人顿生“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无限感慨。

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从前老家的庭院。那真算得上是个花园！

家在村北头，坐东朝西。开门就能看见稻场，田野。门前是半敞开的院子。南边栽种有六棵楝树，排成两行。在春末夏初，楝树会开放一簇簇紫色的花儿，散发出阵阵香味。西边是一排枫杨，老人们叫它“鸭娃儿树”。靠内，中间还种着两棵桃树，这算是庭院的大门了。在和煦的春光里，满树水红的桃花引来嗡嗡的蜜蜂，真好看呀！家里曾请摄影师傅，在那美丽的桃花下拍过照片，可惜照片最终没有保存下来。

北边猪屋下的空地，花草最多。母亲喜欢花花草草，我也喜欢。一场春雨之后，这里便次第生出嫩芽来。夜来香会直接从原来的根里长出茎叶来，也会由落地的种子生发出芽叶。茎叶带红色的会开红花，茎叶是绿色的则开黄花。兰花草从旧茬里长出韭菜似的茎叶，牵牛花的叶芽一般会挨着矮墙长出来。那棵栀子树，则长出翠绿的新叶。我还会每天看看，扦插的菊茎有没有活过来。

夏季到了。栀子花白白的，香香的。夜来香的花儿在黄昏时应约而开。红色的显出高贵的紫意，黄色的则朴实多了。最惊艳的，是那种红黄斑斓的花朵，不过这种很少见到。夜来香袭人的香气和栀子花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逊色。而移栽来的凤仙花也在盛夏开出风铃般的娇艳花朵。牵牛花的藤蔓长得如此之快，已经爬满了猪屋的屋顶。

夏末秋初，牵牛花开出蓝色的喇叭般的花朵。后来，我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朝颜。然后是秋天，我终于知道，弄来的菊花，跟书上一样，花瓣有着羞怯的蜷曲，也有傲霜的舒展。

后来，我搬到了城里。没有了庭院，我只能在阳台想想办法。我从网上买来百日草和格桑花的种子，撒在花盆里。花盆里的土，是从老家挖来的。我简单地浇浇水，松松土。它们回报给我的，就是让我的阳台，变成小小然而丰盈的花园。

那天我在铁路坡上，看到一片正盛开的牵牛花。入秋时节，朵朵蓝色的花儿，仿佛旧友一般。这又是谁的花园？我忽而想到，也许这是它们自己的花园。

我们的生命，本就是一座花园。日月星辰，怎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