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文：杨进荣

　　我是爱秋夜的。

　　秋夜，扔掉了夏夜的燥热，风，丝丝软软地走过街巷，爬上窗台，为爱读书的我，赠送来了天然的舒畅，思维更加敏捷，记忆更加深刻，理解更加透彻。

　　喜欢的秋夜，最好有溶溶的月色。月可以是圆的，也可以是如弦一样半圆的，只盼能泛出白色的光芒，隐约能看见树木花草和秋禾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的身影，便是最佳的夜景。

　　执一壶清茶坐在阳台上，打开窗戸，让月光泻进来，点一支香烟，感受少蚊虫的叮咬，多诗情画意的温暖与惬意。

　　想一个人时，把《想你的夜晚总是很漫长》放一遍，那种痴情的苦，扯着衣襟，咬着心尖，一些话一些场景，走过岁月，走过风雨霜雪，还是那么清纯可见，无处照会了，就默默地问问这不老不死的月亮。

　　想一件事时，不管高兴的，还是遗憾的，都在有秋风轻拂的夜里，长成一个故事里的人。有些故事适合在秋夜埋葬。回忆是一杯酒，度数的高低就是故事的长短。回忆是一杯茶，浓淡就是故事内容的酸甜。我倒希望有巜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中那般悱恻的动人画面可感，也不愿如李清照＂凄凄惨惨＂的词句在秋夜的思维里上演，拒绝曹雪芹巜红楼梦》里主人公秋夜忧愁的哀怨，挽花落，叹叶谢。

　　秋天的夜，是畅读的最好时节。读几首秋天的诗，看几篇秋天的散文，欧阳修、张若虚、张济……一群文冠诗斗，和你聊天，这是一项儒雅且丰盈的事情。与先贤才俊聊天，说对了是进步，说错了可以海涵。长智生神悦心，对于繁忙的人，得到须臾解脱的福气，就是难觅的幸福。

　　秋夜，你可以极目大海，驰骋思怀。你可以收拢目光，只观水边泽畔，用屈子苏武们的不屈精神，安慰灵魂。你可以收获眼晴的余光，看大山无语，峰峦悄然，江水滔滔滚滚，让它流去。苗木花红叶茂，让它开去。星星挤挤散散，让它眨眼去。此刻的世界是你的，你可以联想千年万年，浊泪生光。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听秋风窸窸窣窣地脚步，落在心头便是文章。

　　很高兴，秋夜读书时，方志研究的一位挚友打电话探讨一个地名，便让今日的秋夜有了文化的元素。其实，在我看来，有些地名涵盖了一地的文化地史，有起名的来头。一些地名便是被人再三引用，反复言说，自然有了意境，才具备了符号功能，有了象征的意味。

　　你比如说，阳关，就是敦煌西八十公里沙海上的一个土墩，古时，那儿出去，就是一个界了，所以离别和阳关接连。还有如北邙寓意死亡，巫山隐喻男欢女爱，咙头意含流离失所，蓬莱是来世的向往，昆仑是仙者的居所，碣石摹里有北地的荒冷萧瑟，潇湘亭榭渲染南国的小鸟依人，陌上指儿女情长，垓下述英雄气概，首阳山喻示操守高洁，烂柯山暗比沧桑巨变。断墙折射爱得失去，普陀山有灵的地方。

　　在秋夜，静下心来时，读过的东西随思想的潮汐便会跃然纸上，让你的读也不浮光掠影地浅赏，而能毫无影响地痴迷。

　　想无处不在的相识和人文时，抬头时钟敲响子夜，窗外谁在唱巜月亮月亮你别走》，是喝大了吧，不然狼一样的嚎唱，让秋风都不想驻足倾听。空坏了我此刻的心情。而世界只给了针尖一样的地方，我又有多少话语权制止别人的声嘶力竭呢？这样的秋夜经历了好多，细算和我一样经历过秋夜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干部工人，农民自由职业者……各色人等，至今赏秋夜感秋夜伤秋夜的，不知还有几人？如此想来，活在有秋夜的今日，也是一件难得且快乐的事情。

　　相识无处不在，正如秋夜无岁不有。而真正的相识是灵魂的约见，像秋夜一样孤独深刻，也不为有月或无月悲叹。月亮若有思，怎不知寂寞秋夜的空阔无边；人心若有你，怎会为名利和得失尽失颜面？

　　秋夜，没有月的秋夜。我听见窗外的梧桐已有先期营养不足的叶子在凋零，落在窗檐上，响声比霜煞的微弱多了，阳台夹缝中筑巢的麻雀，受到落叶的惊挠，叽喳了一会，便没有了声息。楼下草坪的蛐蛐儿，夜露湿了羽翼的缘故吧？敛声静气，沒有了天刚黑时的激动。它们一定蜷缩在某个地方，等待红日满天的明天。

　　秋夜，没有月的秋夜，城里的灯火依然璀璨，只是车声人声逐渐稀缺。秋风好像大了，鼓动花盆里的多年栽的一盆蝴蝶蓝，梦幻般舞蹈。望望窗外，星斗满天，星星明亮地眨眼，明天一定是丽日蓝天。

　　秋夜，凉风习习，这般令我心旷神怡，舒坦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