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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因缘
夜风从阳台上吹来,躺在床上,刚翻开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又惦记起另一本书来。
  
  那是放在隔壁房间的《音乐笔记》,一直放在床头柜边,睡前,随手便能翻上一二页。我喜欢躺在床上看书,许多个夜晚,躺在床上,厚厚的《音乐笔记》捧在手上有些沉,便侧身把书的一面搁在枕边。书页的翻动中,书与长发有意无意的厮磨着,那样的感觉美妙而无可言表。这本看来平淡的散文集,其内容却时时令我的思绪和心灵沉浸于音乐及其伟大灵魂的畅想间,时而激荡,时而轻吟;时而朦胧,时而清澈……而更为奇妙的是,捧着它,心中便无比的宁馨和满足,淡黄色的书页中仿佛还有清香在夜色流动中拂过我的长发。
  
  读过不少散文集,其中不乏精华名篇,却从来没有一本能象《音乐笔记》那样,让我如此心仪。没有理由,却总有理由。记得十多岁的时候读我国四大古典名作,总是不能进入状态,除了感觉其中词句的精妙之外,毫无喜欢可言。心想:人人颂扬的四大古典名作在我读来怎么就如此淡而无味,毫无吸引力呢?直到三十岁的时候再读《红楼梦》,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从此,《红楼梦》成为我心中的旷世奇作。细细想过,想必是由于此时和彼时,年龄乃至心境对同一本书或同一事物产生出的不同境界吧。
  
  开始对清代作品引起一点兴趣,也是近年的事。听潜心研读过古典文学的朋友说起清代诗,说是其中不乏佳句,只是唐宋诗词之盛大在中国诗词史上已是绝伦无比,达到了最高境界,从此无法超越,清代诗的被冷落便是意料之中了。也许正是这番话,使得我对清代作品有了一点好感,在某次偶然的心血来潮中从图书馆借来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一口气读了几页,心里暗自惊叹:这是一本早该相遇并走近的书,与我却迟了整整十年。
  
  思绪漫漫,虫鸣风扬,本该是往常休息的时间了,心胸间却澎湃着一种想说想写的冲动。而这样的冲动中,分明又包含着一种对迟来的遇合的幡然醒悟和畅然释怀。
  
  电脑已经关了,找来了纸和笔。用笔写稿,是好多年前的往事了,曾几何时,便是这样在深夜灯下与文字潜心相约。也许是我的文字用情太深,离心灵太近,以至于常常会在写作之后无法入眠或半夜梦醒。即使如此,心情却始终为文字的倾泄而充实而愉悦而自信着。后来,电脑把这种墨香片片,墨迹点点的状态格式成一种遥远的怀想。而我为了保证睡眠质量,半夜写作早成为了一种舍去。
  
  想起写作,自然想到了诗,确切地说是现代诗,这是我文学创作中的一个空白。曾经试过,只写了一首便从此放弃写诗的念头。不少文友问过:你写散文写小说,却独独不见你写诗,为什么?到今天为止我仍然说不清为什么。如果从语言角度来说,正如文友对我的评价一样,我也觉得自己的语言是能够写诗的。但这不是原因。于是,我干脆对文友们说:我不会写诗!
  
  因着这样的舍去,从此对于现代诗没有好好地阅读和关注过,虽然我身边的好友中不乏诗人,但对于他们的诗,也只是浮光掠影的一阅。然而,这样一种无意无心,却因着一位并不熟悉的朋友的一首诗而从此改变。许多个夜晚,我安静而潜心地读朋友的诗,每一次也就读上一二首,然后写上读后感,直至把几十首现代诗全部读完。我深感意外,为自己这样的举动。而意外的还有,我对文学评论一窍不通,我的读后感却令朋友深深感叹:能够如此读懂他的诗的,只有我。
  
  没有想到,取舍机缘,竟是这般奇妙而不可强求轻得。人生的不同时期,对取与舍的理解和姿态总会有所不同。比如写作,比如阅读。无论是年少时对《红楼梦》的不解,还是与《人间词话》的迟遇;无论是对《音乐笔记》的情有独钟,还是与现代诗擦肩而过后的重遇心契,这些都可以归结为取与舍、机与缘的的因果所在。书是有生命有灵魂的。阅读一本书,便是在理解一个生命、领悟一个灵魂,需要年龄、经历、心境乃至心灵的因缘遇合,早一刻晚一时恐怕都不会有那样沁心入脾的深刻和震憾了。读书也好,人生也罢,这样的因缘遇合,当是心灵最契合的时刻,当时没有春或秋、早或迟之分,当是用心灵、用以后全部的人生慢慢去解读去感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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