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同志们,为什么抓我?”何鸣问。
“不但要抓你,还要杀你!”战士回答。
“我哪里做错了?”
“还在装?你是'叛徒’'特务’,还是'日本内奸’,项政委已经判你死刑!”
这一幕,发生在1939年6月的新四军苏皖根据地。
1945年重庆谈判前,主席还提到了何鸣。
1950年海南解放后,何鸣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何鸣是谁?对他的评价为何会反复?
何鸣,1903年出生,原名何君熙,海南省万宁县人。
1927年12月,何鸣加入组织。
这时候,是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候,能在革命低潮时参加革命,足见其意志很坚定。
1934年8月,闽粤边区特委正式成立,何鸣被选为常委,负责军事工作。
红军长征后,蒋军对这里进行了残暴野蛮的“清剿”和严密的封锁,红军游击队没吃没穿,被困在大山上,生存成了问题。
在极为困难的三年游击战争中,作为红3团团长、特委委员的何鸣,和战友们顽强斗争,依靠群众多次粉碎敌人的“围剿”,保存了革命的火种。
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同志,为何会被认定是“叛徒”,被新四军处决呢?这主要是因为“漳浦事件”。
“说到天边,我也不同意和蒋军谈。”
“张敏同志,不要想不通嘛,现在形势发生变化了”。
1937年3月5日,闽南苏区、红三团团部,一个身穿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人,在劝说特委代理书记张敏。
穿西装的人,是南方临时工作委员会的特使(总部在港岛),他告诉张敏,西安事变发生后,要进行二次合作,口号从“反蒋抗日”改为“联蒋抗日”。
并且,我党领导的革命武装要接受改编。
昔日在战场上厮杀了10年,你死我活的对手,忽然成为朋友,红军还要服从其指挥,这转的弯也太大了。
对于这个180度的转变,大家想不通,张敏一时也想不通。
然而,下级服从上级,张敏最终还是服从决定,跟蒋军就改编的事进行谈判。
特委经过讨论,决定派何鸣等同志跟敌人谈判。
就这样,从4月下旬开始,何鸣等人代表闽粤边特委,同驻漳州的蒋军粤军第157师代表开始谈判。
经过两个月的艰难谈判,1937年6月26日,何鸣代表特委和157师签订了协定。
协定的签订,标志闽粤边地区革命组织和红军游击队的合法地位得到承认,也标志着闽粤边地区抗日统一战线基本形成。
根据协定,红3团1000余人改编为保安独立大队,何鸣任大队长,副大队长为卢胜。
时任红3团参谋长王胜的回忆说,他和副团长卢胜等同志都主张不能离开根据地,在没有得到明确指示之前,不能够擅自行动。
如果说红军游击队在山上是猛虎,下山之后就容易被人摆布,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何鸣坚称自己相信对方,觉得没事。
何鸣的依据是,粤军和蒋氏一直是死对头,粤军将领如陈炯明、许崇智、邓演达、李济深、蔡廷锴、蒋光鼐、叶挺都跟蒋氏斗得你死我活,被蒋逼下野。
其中邓演达结局更为悲惨,被蒋氏杀害。
可以说,粤军跟蒋氏有不共戴天之仇。
而且在谈判的时候,粤军157师还在驻地营造抗日气氛,在大街上张贴标语,说他们支持国共合作,愿意上前线抗日。
因此,特委研究之后,还是“迁就”了何鸣,作出了下山接受改编的决定。
改编之后,部队住在小溪,暂时无事。
然而两周之后,意外发生了。
1937年7月12日,红3团(保安团)接到157师通知:离开驻地前往漳浦集训,准备抗战。
1937年7月14日,红3团来到了漳浦县城的孔庙。
次日,红3团接到通知,16日上午8时在漳浦运动场集结,给大家发军饷。
何鸣把队伍带到运动场的时候发现不妙,四周戒备森严,敌人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运动场四周,上百挺机枪已经架好,几十门迫击炮也部署在周围,枪口和炮口对准在运动场上的我红三团指战员。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何鸣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手枪,质问157师471旅参谋主任陈英杰。
陈英杰强装镇定地说:“弟兄们一直打游击,不懂正规战术,上前线不是要先训练一下嘛,何必大惊小怪?”
何鸣哪里肯信,厉声对陈英杰说:“既然是训练,四周这么多枪炮干什么?该不是要搞事吧?”
陈英杰撕下面具说:“少废话,立即让弟兄们放下武器,接受训练,违抗命令格杀勿论。”
何鸣听后怒不可遏,指责陈英杰说:“陈主任,你这样做是破坏统一战线,我要抗议!”
这时候,红三团的副团长卢胜和参谋长王胜看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立即大声喊道:“同志们,准备战斗!”
战士们一听,“哗啦啦”全都把子弹上膛了。
这个时候157师参谋长在警卫的前呼后拥下走了过来,对何鸣说:何队长,周围我的兵力是你的5倍,火力你也看到了,希望你能对部下的生命负责,放下武器,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弟兄们的命攥在你手里,是打是和,你看着办吧!”陈英杰说。
就这样,何鸣悲愤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枪。
其他干部和战士见状,也只能交出了手中的武器。
最后何鸣被扣押,副团长卢胜和参谋长王胜带部分人逃出,组建了新红三团。
事件发生后,延安立即向全国通报了此事,揭露蒋军的行为。
张云逸也奉命在福建陈仪家里,和四路军总司令、广东绥靖公署主任余汉谋,以及157军长黄涛进行交涉。
【余汉谋】
迫于压力,红三团被扣押的部分战士和枪支归还。
此外,还有一部分战士被杀,一部分战士被扣押,被强行编入驻闽粤军,包括何鸣。
此事得到和平解决,却留下极其深刻的教训。
1937年9月30日,主席在关于南方各地红军游击队整编原则的指示中,进一步强调和谈整编时,各部要坚持原则,坚持独立性,坚决反对投降主义,提防蒋军的暗算。
之后,主席又多次发表谈话,警惕“何鸣危险”。
主席告诫,要以“何鸣危险”为警示,在全国“一定要克服投降主义或迁就主义”。
何鸣事件和平解决后,他依旧被扣押在157师,失去了行动自由。
但是他一心向着组织,在寻找机会逃走。
1938年初,何鸣终于返回部队。
【1937年12月,新四军领导在武汉。左起周子昆、张云逸、叶挺、项英、曾山】
1939年6月的一天黄昏,在安徽新四军驻地,何鸣被定为“叛徒”、“特务”、“日本奸细”处决。
为什么还会有“日本奸细”的说法?
因为何鸣是高学历,曾经在新加坡,港岛等地待过,精通英语、日语和马来语等多国语言。
当时新四军驻地有被俘的日本军医,何鸣常和他们在一起说话,便有人怀疑他是日本奸细。
何鸣之死,引起很大争议,很多人认为,他是被错杀的。
之所以怀疑他变节,是因为何鸣在粤军待了几个月,有被策反变节的可能。
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何鸣掌握闽南地下组织很多机密,但是组织成员均安然无恙。
地下组织并没有被破坏,这从一个方面说明何鸣并没有叛变。
再说,何鸣跟敌人谈判不是个人的决定,是奉上级的指令。
接受改编,是工委集体决定,是大家认可的,这一点,参谋长王胜也可以证明。
在被重兵包围的情况下,红军武器装备落后,如果抵抗,肯定会一个人也跑不出去。
当时,统一战线已经形成,蒋氏不敢公然屠杀红军,放下武器等待组织出面解决,是上上策。
所以,何鸣命令放下武器,并没有问题。
但是,何鸣对这支队伍被瓦解负有责任。
在延安没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接受敌人改编,带领队伍下山,犯下过于相信敌人的错误。
然而,以此说他是叛徒,是子虚乌有的。
开国少将王胜在回忆录中说:“我们决不能因为漳浦事件,而否定何鸣同志。何鸣在闽南的革命斗争中,做过许多有益的事,在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威信,这是必须肯定的。”
陈毅、张云逸和张鼎丞等新四军领导人也否定何鸣是“叛徒”的说法。
张云逸说:“总起来说,何鸣的功是大于过的,是属于同志犯错误。”
八路军是1937年8月22日成立的,新四军是1937年12月25日成立的,“漳浦事件”发生在这之前,红三团在改编问题上,没有成功的经验借鉴。
也可以说,何鸣当时是摸着石头过河。
在统一战线已经形成的情况下,谁也不会料到,蒋氏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也有一种说法,漳浦事件是孤立的,跟皖南事变不同,蒋军高层事前并不知情,是粤军想收编红军,壮大自己的队伍。)
无论如何,正是“漳浦事件”发生,引起了我军的警觉,避免了悲剧的重演。
1950年海南解放后,何鸣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何鸣凭着热血忠诚,在艰苦的环境下战斗了十年,尤其是三年游击战期间经过了生死考验。
在统一战线形成、曙光再现的时候,因为轻敌而付出代价,让人叹息。特别是被错误地枪决,令人扼腕。
多年后追认为烈士,是对他的身份和历史功绩的认定,何鸣在天之灵应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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