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阿伦特观看了纳粹分子被审判的场景后，发现穷凶极恶的纳粹分子原来只是一个平庸的小人物，他只是在机械地、高效地、冷漠、不带感情地执行上级的命令而已。因此，“平庸之恶”是指在制度化的小人物身上体现出的罪。最大的恶就是平庸者沉默、冷漠的恶。
审判纳粹战犯
非常讽刺的是，当阿伦特在平庸的美国学术制度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后，亲身经历了无数平庸的恶。首先大学平庸的学术制度对她的审查。对她进行道德攻击的学者基本上既不懂哲学也读不懂阿伦特的作品。他们只是遵守体制和学术的规范逐步向上爬的平庸者。其次是保守的犹太主义者，他们只是将自己看成是犹太人，而不是一个人。他们的平庸性体现在对一种僵硬文化的遵守，盲目追随一种过去的传统。最后是充满虚伪道德感的无知读者。他们无法接受自己作为平庸者，也无法接受自己身上的恶。
电影《汉娜·海伦特》剧照
如果阿伦特今天还在世，她会对全球人文文科的弱智化有怎样的反应。
在北美，人文学科已经演变为一种平庸的技艺。人文学者们为了获得经费支持，在研究一些躲避政治的无关痛痒的问题：食物、花朵、天气、吸血鬼、玩具、电影等等，而绝不触摸正义、平等之类的问题。在政治正确的风气下，那些穷困的学者完全清楚写什么样的文章能顺利出版。移民作者一定控诉第三世界的腐败；女性一定控诉自己被迫害；黑人一定强调自己处于底层。而更为可怕的平庸之恶是：他们的声音无法改变任何现实，他们发出呼唤只是为了升职而已。
阿伦特面对平庸的大学体制
进一步说，如果这些学者不写这样的话题，也没有足够的才华去讨论真正严肃的问题。因此，恰恰是一个官僚的学术制度保护了这些平庸者。这样人们才能理解，为什么很多名牌大学的文科教授通常写出低智商的文章。
西方学术、社会和体制的僵化最能在西方的郊区和小镇中体现出来。小镇通常是整个西方老年型社会的缩影，一个古老、稳定而千疮百孔的江湖。一个典型的小镇表面上维持着民主社会的表象，但却有着自己平庸而邪恶的江湖世界。现代的小镇电影已经取代了过去的西部电影。
我们不妨看看《电光火石》中的小镇之平庸恶。该电影的作者是有名作家James Lee Burke，他对美国南部小镇的平庸与恶有着刻骨铭心的体会。
《电光火石》海报
在《电光火石》中，我们看到小镇之小，在那里几乎谁也认识谁，谁也知道谁的底细。故事设置在新奥尔良一个破败小镇上，一个名为戴夫的侦探在调查一个连环杀人案。然而，整个故事并不在于案件的作恶者是谁，而在于破案过程中遇到一系列平庸的小镇之人以及他们沉默的罪恶。这些人有暴力腐败的地头蛇和富翁，担惊受怕的下层黑人，同流合污的乡绅，贫困潦倒的工人，寻欢作乐的青年人和作奸犯科的警察。整个过程，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谁，但所有人都无比冷漠地拒绝透露真相。因此，在平庸的小镇上，每个人都无比冷漠、犬儒地遵守着江湖的规矩，将平庸的恶发挥到极致。而其中，甚至连侦探自己也滥用私刑，篡改证据，将这些伎俩当作是平常的行规。
《电光火石》，用私刑杀死黑人
随便走进一个西方小镇，不难发现这样的江湖仍在上演。穷人、有色人种住在城市的肮脏区域，与白人社区隔离开来。穷人和有色人种的孩子一般读完公立高中之后从事低端服务工作，白人孩子一般上私立高中后入大学，从事上层白领行业。亚洲人种企图洗白自己，走进“主流”。在小镇的超市中，有色人种和白人分别到不同的大型超市，尽管里面卖的牌子是一样。在小镇表面温和、优雅、友好、宁静的气氛中，随时能目睹沉默的罪。这就是现代社会的平庸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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