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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作为内在生命科学的概论

静心作为内在生命科学的概论

 
 观虚斋教学013-03-02 23:03:36)
按:本文为戈国龙教授2012年9月1日在北京饭店的讲座:"静心:内在生命的科学"的第一部分,由新弘居士笔录。观虚记。

静心这个概念,我们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在宗教的传统里面,我们可以找到很多相应的词汇,比如说修道、悟道、静坐、冥想、练功,诸如此类,我这里用静心这个词,来指代这些修炼的传统方法。我们讲静心,没有宗教的色彩,它不是以你信仰某一个宗教为前提,它是一种内在生命的探寻,内在潜能的开发,这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部分人所要去从事的事情,而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去追寻,都可以去发掘的一个潜能。

每一个人都具有静心的种子,都具有体验道的真理的可能性,首先要肯定这一点;但是大多数人,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他并没有把这种可能性发展出来,他没有机缘去走上这样一条探寻的道路。种子如果没有机会得到它适当的土壤、水分和养料,它就不可能变成大树;可能性如果要变成现实,就需要我们有极大的渴望,极大的愿力和做扎实的功夫。一个人必须为他所要追寻的那个终极的意义,所向往的那个道的境界,付出他的热情、奋斗和代价。虽然儒家说满街都是圣人,佛家讲每个人都有佛性,但是我们看到的更多的人完全没有表现出他的佛性,他的佛性没有得到开展,那么这种种子的状态,就永远是伴随着他的一生,所以我们需要唤醒一个人的种子,唤醒一个人潜在的可能性。

这种唤醒的工作,首先需要一个唤醒的人,一个已经有所醒悟的人,需要接触他的信息,需要跟这样的人相联结、相沟通。用传统的语言来说,就是你要有一个师父来指引你,师父就是你的可能性,他就是已经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人,他有他的经验可以传授给你,可以不断地启发你。就好像一个昏睡的人,她如果要醒来,首先需要一个已经醒来的人来敲醒他,如果大家都是已经睡着的,都是昏睡的,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不会产生什么成果的。所以,佛教里面特别强调善知识的重要性,因为善知识,他显示了我们的可能性,他指引我们,开发我们的可能性。

宗教里面有很多的真理,但是宗教本身又有不同的层面,不同的成分,在宗教传承的几千年的历史当中,它慢慢积攒了一些形式化的东西,一些迷信的东西,我们渐渐远离了宗教的原初的那个智慧,离开了源头的那种道的境界,而迷失在纷纷扰扰的仪式之中。对我来说,静心不需要迷信,不需要信仰,但是需要对内在真理的信心,要相信我们每一人都具有先天的可能性,都具有证悟真理的可能性。道离我们不远,甚至根本就没有距离,真理一直在找寻着我们;但是我们自己的执着,自己的欲望,让我们离开了大道,离开了真理。只要地球上有一个真正证悟了真理的人的存在,只要有一个真正获得了解脱、获得了自由的觉者,就已经证明了我们每一个人所具有的潜力,只是我们大多数人从来没有想到要去实现这种可能性。所以静心是一种生命的新的创造,我们一般所讲的创造,是创造各种各样的东西,是创造外在世界的财富,或者各种各样的产品,但是静心是从内在创造出你自己,是创造出生命自身的圆满、觉醒的状态,这是人生最大、最有意义的创造。

只有一个人开发了内在的世界,重新创造了他自己,他才会是一个真正的生命。通常,人们的时间大多是在应付各种事件,应付各种活动,他只是在打发时光,在混日子,而没有充分利用生命的时光去追寻永恒生命的喜乐和圆满,而静心是发掘生命价值,实现生命幸福的必由之路。我们这个肉身的出生,是父母给了我们肉体的生命,但是唯有通过静心、通过修道找到你真正的自己,你才有法身生命的诞生,你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这是我们对静心简单的说明。

下面我们说明一下内在生命是什么。当我们说内在和外在,这种相对的语言,它只是一种方便。如果一个人真正证悟了他的生命,在那个觉悟的境界当中,是无所谓内在,也无所谓外在的。悟道的境界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的存在,它是内外完全统一的世界,但是相对于我们常人的生活状态来说,确实有一个内在生命。因为我们一般人所关注的一切,都跟我们真正的生命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扪心自问:回顾自己的生活,我们所关注的东西,真正地跟我们的生命的本体、内在的生命有关系吗?还是说我们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在各种各样纷乱的活动当中迷失了自己?所以,我们要认真地问自己,我们在追寻什么?我们在找寻什么?如果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我们就没有办法真正地找到真理,我们要有一个正确的方向才可能抵达目标。如果一个人只是向外追寻,就永远不会找到生命的、心灵的家园,因为外在给予我们生命的东西,它不可能成为我们生命的真正的寄托,因为它不是你自己,那是你所拥有的衣服。

可以说我们人的一生所追寻的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我们的衣服,是不同层次的衣服,有的是靠外点的衣服,有的是靠内点的衣服。比如说我们一般人所摆脱不了的名利、身份、地位,这明显是我们外层的衣服,它跟你的生命没有关系。有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简单地用一个标准:当你死亡的时候,那个东西对你有没有意义,你能不能带着它走入你的灵魂,走入你的下一世的生命。当然,这里面有一个前提,就是我们要认为生命是一个永恒的流转,是一个相续的过程。如果你不承认这一点,你认为生命只有这一世,那么我们就要换一个角度来问你,你所追寻的一切,能不能给你带来心灵的真正的安宁、带来真正的幸福?我所拥有的房子再大,这个能带给我生命真正的享受和真正的安宁吗?我所拥有的地位再高,这个能给我的生命带来真正的安宁吗?我可以说,不管你的官职有多大,不管你的财富有多少,如果你不从事内在的探索,不从事静心的工夫,你的心灵是得不到真正的安宁的。

我们的心一天到晚是随着外物而流动的,面对不同的外缘,我们的心在关注不同的东西。这个心,是散乱的心,它根本就不知道它自己是什么。我们能够觉知和转化我们的烦恼吗?一般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他是不能够做主的,我们在想什么、做什么,其实大部分都是由外在的因素在激发的,不是你自觉的去从事某一个活动。如果一个人,他不知道内在的自己,他没有去追寻内在生命的意义,实际上他就是不知道生命本身。一个人如果不追求内在的成长和内在的财富,他实际上就错过了生命本身,因为他一直在生活的外围打转,他活在生命的外围之中,他追求那些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大多数人都在追求财富,但可惜的是,我们追求的都是外在的财富,就是我所拥有的东西,而内在财富是什么?内在财富是那个“我”本身的成长,那个真正的我的成长,也就是生命本身的成长,它跟我所拥有的东西无关,它是我自身的一个成长。当然,我也不是在反对外在的财富,因为一个真正觉悟的人,它不反对任何一个东西,他只是达成一种更高的和谐,一种更高的平衡。内外皆富,这是理想的状态,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富有的人不快乐、不宁静、不安宁,而一般的修行的人,宁静而快乐的人,但是他并不富有,他也不关心社会,他只是追求他个人的心灵的宁静。这两种状态都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发展,我们需要一个内外的沟通,内外的联结,内外皆富的状态,在我们从事外在的工作,赢得外在财富的同时,我们一定要抽出时间,抽出精力去开展内在工作,进行内在的探寻。而我所讲的静心,就是一种内在的工作,就是一种内在生命的探寻与发展。

静心不是很神秘的东西,它是跟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的,因为它关系到你本身。如果我们只是关注到所有的问题,而没有关注我们自身,我们就错过了。静心的真理就在此时此地,就在这个时候,只要你宁静地回过头来返观自己,你心灵的本来状态,本来就在那里,但是我们已经习惯于忙忙碌碌地向外追寻,而错过了那个本来的状态。静心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们的头脑太复杂,已经有太多的惯性在起作用,以至于我们回不到那种简单平凡的状态,所以这需要一种智慧。智慧从哪里来?从静心中来。所以当你经历过宁静的心灵状态,当你把生命中那种宁静、和谐、完美的状态曾经呈现过,那怕是一分钟,这个种子就已经种下了,我们就已经有一种可能性来实现生命的最终的圆满。静心本身不是一种迷信,也不同于一种信仰,所以我这里讲它是一种“内在生命的科学”。

这个概念需要做一下澄清。为什么讲它是一种科学?当我们讲科学这个词的时候,科学可能会有不同的意义,比如我们讲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科学的研究对象可以是各种各样的。当我们讲静心的科学的时候,我们是取科学一词的某种意义,而不是取它的全部意义;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静心是科学。比如说,科学是具有普适性的,它是不分派别、民族、宗派的。当我们讲宗教的时候,宗教信仰是有宗派的,有民族差异的,所以我们把宗教里面的宗教性的真理这种实相拿出来,它就具有某种科学的性质,它是超宗派的,不分民族的,是普适的。就是说静心对生命的体验,对生命的那些原则的发现,那些规律的发现,是具有科学意义的。当我说静心的科学,我也是在说,静心是解开生命奥秘的永恒的钥匙,它与特定的宗教、经典没有必然的联系,它是一种永恒的法则。某一具体的宗派、某一部经典或许会消失,但这种静心的真理、这种宗教性的实相,它是永恒的。所以我讲的静心的科学,它是指宗教性的实相和真理。事实上,每一个宗教它最初的源头,都是追求宇宙人生的一种最高的境界,一种最根本的奥秘,它们都是有某种觉悟的境界在里面。但是在社会生活中,某一种现实的宗教它就包含了各种层次,其核心真理往往会被形式、外衣所遮蔽,而我们今天不需要那么多的宗派、宗教的执着,但是我们需要宗教性的指向内在生命的真理,所以我把它叫做内在的科学、内在生命的科学。

但是这与一般所讲的科学还是有不同。静心的科学,它跟我们一般所讲的科学,他们有内外之分。通常所说的科学总是研究一个外在的对象,它们可以得到一个普遍性的规律,然后制造一种产品,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产品,大家都能用;而静心是发展内在生命的意识,是意识成长的科学,是意识的开花,而这种意识的自觉性的成长,没有办法变成一种固定的普适性的产品。也就是说释迦牟尼领悟了,但是释迦牟尼不能说发明一种产品,然后让每个人大家都全部开悟,这是它跟一般科学之间很大的一个区别。所以宗教的真理,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重新去探寻,别人再修得怎么好,悟得怎么高,那是他的觉悟,不是你的觉悟,你的觉悟必须从你开始,无法从别人得到替代,这是静心科学的一个特色。

我们可以看到社会上一些伪大师,或者伪宗教的大师,他们宣讲他们有什么最高的技术,或者某种产品,能够让你快速地达到某种状态,甚至说他能够赐予你圆满,赐予你解脱。从静心的科学的观点来说,这是靠不住的,这明显是一种欺骗,他们是带有某种目的来欺骗他的信徒。一个真正觉悟的大师,无论他自己的觉悟多么高,他不会说你只要信我,我就能够马上让你觉悟。他只能指引你,帮助你,开导你,路还是要你自己来走。

静心的科学,它在某些方面跟常规科学有相似的地方,它也有某种普遍性:只要你认真去做,它会有一些相似的体验,那些原则、那些法则是一定的。但是正如现代物理学,比如说量子力学,那需要专门的科学家才会得到深入的了解,我们老百姓是不了解的。宗教性的内在真理,它也有它的高度,比如说释迦牟尼所达到的那个高度,所领悟的那个世界,如果我们不去追寻、不去修行,我们是理解不了的。在静心的道路上,也有不同的阶梯,不同的层级,在这个方面,静心与常规科学也是相似的。但是一般科学与宗教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科学是关注一个外在的物质的世界,而宗教关注的是人的内在的意识的世界。

人类文明要健康发展,就需要科学与宗教的平衡和综合,科学提供了人类生活的动力和方便,而宗教提供了人类发展的方向和价值,所以我常常打一个比方,科学就好像是油门,加油的地方,它可以使我们人类这辆车子飞速地行驶,但是宗教是掌握了那个方向盘,是把握那个方向的,如果这两者失衡了,人类社会这辆车子迟早要驶入万丈深渊的。

我这里讲的宗教,是指宗教性的内在的实相和真理,而不是讲某一个宗教和某一个宗派。如果从修道的层面来看,科学与宗教的综合,就是身体与灵魂的结合,就是本体与工夫的结合,也就是性命双修的体系。道教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综合了科学与宗教,所以道教是最像科学的一个宗教,因为它的练功、体验,就像是做生命科学的实验。不管是内丹、还是外丹,它都拥有大量的实验,有很多的实验数据,也有很多的成果;但它又是宗教,因为它不是追求生命外面的一个产品,它是把生命本身来做实验,在人体里面来做实验,以精、气、神为材料来练功、来炼丹,来进行化学变化,它最后也是追求生命的超越,所以它又是宗教。

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们希望宗教性的实相,宗教的真理能够提炼出来,变成一种为我们每个人所需要去掌握、所能够掌握的一种体系。这也是我今后工作的一个目标:我试图从传统的佛教、道教出发,结合现代多元的文化,来创造一种新的教学。这种教学摆脱了宗教的形式,而追求宗教性的实相,也就是追求一种内在生命的科学,但这种科学完全不是那种向外研究物质的那种科学,它的方向做了一个根本的扭转,就是返过来觉察我们自己的生命,觉察我们的意识。

人类只有在内外两个方向上,在物质和意识两个方面都进行深入的了解,人类的文明才有前途。从我们个人来说,只有我们把内在的工作和外在的工作结合起来,同时追求内在财富和外在的财富,我们的生命才会有真正的幸福和圆满。所以我所说的宗教,不是看重那个宗教的身份,那个宗教的形式,而是看重宗教的那个实质的内涵。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宗派主义,宗派主义实质上是人的自我、人的欲望在宗教里面的一个新的翻版,但是宗教的智慧是人类文明所必需吸收的,而我们尤其在我们国家对宗教一直有一定的误解,有一定的偏见,所以我们也希望对宗教作一些正本清源的新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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