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美国！

                            不同的方式，一样的生活。

 

前记

休斯敦之行，在老李的不断催促和自身的努力下，终于在半年后成行。

 

来之前，我问阳阳，你想去美国吗？

他说，不想。

我问为何，他说美国与中国为敌，美国人如何如何不好等等。

我说，那不一定是真实的美国，我们不妨去看看美国是什么模样，美国人又如何?

阳阳说，好吧！

 

其实，对我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想看看那里究竟什么模样。先进的科级大国有何等不同？自由民主制度下生活的人民是否水深火热？

 

 

相遇

到了首都机场，等着前往休斯敦的班机。越临近出发，我却越有一丝害怕。老王发来微信说没事，每个地方的人都是善良的，有老同学在一切都是安全的。

在机场，我听起了李宗盛的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是啊老同学，历经十几年的时光，我们都已身为两个孩子的父母，而在十几个小时后，我们两家人将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相聚，这多么令人激动。

 

历经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到达了休斯敦。出了机场，远远就看到老李在挥手了。而我们此刻，也真的踏进了遥远的异国他乡。

老李开着她的越野带我们驰骋在休斯敦的高速上，我们似乎都压抑着相见后内心的激动，但已然开心不已。

路上老李问我，是不是对美国有点失望啊？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高楼大厦，都是一些矮层建筑，并且都已显得有些破旧了。这里的生活也比较枯燥，交通不太便利，下班后大家都是各自生活。最麻烦的是照顾孩子很不方便，产假很短，国内老人由于各种不便常常在来过一次后不愿再来。

我说，那你孩子谁在照顾？

老李说，婆婆一个人在照顾。由于美国签证的期限约束，每到一年必须回国重签，因此公公和婆婆只能轮换着来，无法同时。

 

到了老李家，我们还见到了付文、小柯、小丫和她的婆婆。

小丫一岁半，与我一开始便相处的奇好，她叫我叔叔并允许我抱她。老李惊奇的对我说，这太不可思议了，小丫从来是见外人就哭的。

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小丫心里知道，叔叔一家从不远万里的新疆过来，就是与她们相聚的。

 

老李已升级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但状态跟十几年前变化不大，似乎看不到过多生活和岁月的印记。后来的慢慢接触中我发现，这里的环境虽不能减少生活本身的艰辛，但艰辛之外的纠结与评判似乎少了很多，因此更容易保留内心单纯和善良的品性。

这也是我对美国的第一间接印象。

 

 

在休斯敦的几天里，老李和付文带着两个孩子陪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由于两个孩子尚且年幼，旅途中常常是一会儿哭闹一会儿又各种需求，我们把行程一再精简和优化，以更加适应孩子的需求。

 

老李白天陪逛，晚上陪小柯。付文白天工作，晚上陪小丫。婆婆的身体不太好，常常腰疼，有时也需要他们照顾。他们的生活其实也总是拼尽全力，而由于我们的到来似乎更加深了一些。

后来我跟老李说，相聚了这么多天，似乎还没有时间静下来聊聊天。老李认真的点点头，付文也说是。我们苦笑，相聚实属不易，却更加值得珍惜。

 

 

除了在老李家的这段时间，我们还另外计划了加州1号公路之行。由于小柯、小丫需要照顾，加上婆婆身体不适，此行老李无法陪我们一同前往。

我们都感到遗憾，但生活就是如此，永远无法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由于我们出发前的准备没有做周全，信用卡还没有办。去加州的前一晚，付文把他的信用卡递给我，让我在路上用，付款时签他的名字就行。

我说，好。

付文是个心细的人，饭桌上我说过一句这里的车厘子好吃，他便在我们出发之前，把车厘子用一个大碗装满，用方便冰袋包起来，嘱咐我们路上吃。而这个装车厘子的碗，则是用来路上微波方便面之用。

我为老李有这样细心、勤快的伴侣感到高兴。

 

 

加利福尼亚

加州1号公路之行，我们大多住的是民宿，目的是为了省钱。但就是这样的经历，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美国的样子，以及与国内的不同。这些感受包括在休斯敦的几天，一并写出来。

 

在这里，我遇到了印象深刻的两个人，一个是机场工作的大姐，另一个是位独自住在湖边的残疾人画家。

先说机场工作的大姐。

旧金山的机场确实很大，以至于我们下飞机后找不到取行李的地方，情急之下便请求这位工作人员的帮助。大姐热情的带着我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并且每到一处时先嘱咐我们留在原位，她先去找到后再来带我们。就这样辗转多次，直至找到行李为止。这个过程大概经历了半个小时！找到行李后，她继续询问我们是否有另外需求，在得知我们需要租车时，又把我们带到地方后方才离开。

这是我们到达美国后除了在老李家，第一次单独与美国人打交道。因为旅途差点被耽搁，加上一些异国他乡的不易，这个过程使我们感到了满满的温暖与感动。

 

再说说这个女画家。

她年龄四十，下肢残疾并使用轮椅代步，独自生活在郊区的湖边小宅里。

我们第一次见她时就被她热情的笑容所震撼，丝毫没有看到因身体原因而产生的心里阴霾。她说自己喜欢安静和简单的生活，因此选择了这里。聊天期间，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平静、乐观的表情，丝毫看不到残疾人内心创伤的影子。

我跟她说，很羡慕你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我想，只有少数国家才能做到让人在生活面前有所选择，并拥有体面的人生。而你的生活，便是如此。

 

我向老李说了这件事。她说，在美国就是如此。大街上或者一些人口密集区总能见到残疾人，他们可能被爸爸妈妈推着轮椅到处逛。其实，这并不是说其他地方残疾人少，而恰恰证明了其他地方的残疾人出行之不便，以及公众接纳程度尚未到达如此友好阶段。

老李又说，每当我看到这里的孩子被父母推着走在街上，但并未受到一丝伤害，我都会被这些孩子深深的感动，这是多少国家所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与贫穷或富裕无关。

美国车很多，城市里的停车位自然也紧张。但最方便的几个位置都写着“残疾人使用”，违规停车将被处以高额罚款。老李说，这里就是残疾人的天堂。而我想，一个国家对待残障人士的态度，也恰恰可以反映其人文的发达程度。

 

（女画家的家里家外）

 

美国发达吗？与中国的差别是哪些?

总体上说，基础设施建设和生活便利度上不如中国，但人文环境和软件建设上却远远发达于国内。

 

别的城市我不太清楚，但在洛杉矶和休斯敦，市中心的密集区驱车也就十几分钟即可穿越，远处看去仅仅是几十幢高楼而已。

这里的城市生活与国内不同，市中心逗留和居住的大多是流浪汉和低收入阶层，而大多数白领都住在城市之外的郊区。这里很少用手机支付，主要都是信用卡和现金，使用起来不太方便。也没有国内那样随叫随到的外卖，日常生活中常用场所如超市、饭店等等，大多都只能驱车前往。

 

美国的发达，更多在形而上的层面。

比如这里的车辆总是相互礼让，一个陌生路人会热情友好的向你打招呼，当你遇到问题时周围人都会热心帮助，等等。

这里的大多数人，生活确实很富裕。但即使你生活的不富裕，依然可以在这里体面的生活，因为基本的收入都可以满足房子和汽车的需求，而且在这里你不会被生活区别对待，如果你想就一定能受到充分的尊重。

 

但是，这里的生活也充满着各种不便。

老李说，生孩子后爸爸妈妈来过两次帮忙，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来了。因为老人不会开车，生活就会非常不便，加上缺少朋友，大多数时间就只能闷在家里。老李的孩子现在由公公婆婆帮忙照顾，但因为美国签证的时限问题，老两口只能轮换着来，常常不能相聚。因此，很多夫妻双方需要工作的家庭都会遇到这样的困难，老人由于各种不便更宁愿呆在国内，难以帮助他们照看孩子。

 

老李说，我回到国内看病时已经非常不习惯了，原因是医生在诊断时毫不避讳，会当众问一些隐私问题并且粗暴的进行指责。

我说，那你们这里看病怎么样？

老李说，在美国看病时，医生都会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跟病人进行交谈，当然也可以允许家人一起，但外人不可以入内。

我说，那是你太矫情了吧。看个病而已，能解决问题就行了呗，国内人口那么多，都像你们那样就别看病了。

老李说，也许吧，但我已经不太习惯了。

 

 

我问老李，黄种人在这里生活的如何？

老李说，没有存在感。白人的生活里充满英雄主义，黑人也有自己的文化等等，但黄种人凡事内敛，遇到问题也都自己想办法搞定，似乎影响力不大。

 

老李说，像我们这样的第一代移民，心里总会记得中国。等到小柯、小丫长大，作为第二代的美国公民，心里就会同美国人一样了，也就跟中国不再有瓜葛。

 

（老李和小丫）

 

离别

在老李家门口照完合影，我们踏上了回国的路程。付文为我们准备了路上的食物，包括一包新鲜的车厘子。

走之前，小柯一直哭闹着不愿意放我们走。于是，我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似乎开始停止了哭泣。

老李开车送我们去机场。

 

路上老李问阳阳，喜欢美国吗？想不想走？

阳阳说喜欢啊，不想离开。

老李再问，为什么喜欢美国啊？

阳阳说，其实就八个字：人好，风景好，水果好！

他说的水果，指的是美国的樱桃，也就是我们叫的车厘子。

 

我问老李，你爸爸还总唠叨你弟弟吗？

老李说，还好吧，爸爸总是对弟弟期望太高。我弟弟和你是一样的人，善良、真诚，但不习惯于迎合社会，其实我们都很像。

我问老李，那你说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做什么样的人才是正确的？

老李说没有细想过这些。

我接着问，你期望小柯、小丫长大后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老李说，我不期望他们多么成功，但我希望他们可以快乐。

 

路上，我曾经似乎要留下泪来，因为我不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何时，五年？十年？或者更多。但到了机场分别时，我和老李却只是客气的笑了一下。老李说，不要那么悲观。

 

美国之行结束了，此时的休斯敦天空乌云密布。而当飞机开始高速行驶、起飞，瞬间突破云层，短短几秒钟从阴云密布来到了晴空万里。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却只相隔了薄薄的一层云雾。

 

（右一付文和小丫，右二老李和小柯）

 

后记

如果你期望中的美国是一个天堂，来到这里就可以尽情享受生活，不必再承受生活的因果与厚重，那便错了。如果你眼中的美国是一个充满对立与混乱的国家，那便也错了。

 

不同的国度，人们以不同的方式生活，但生活本身的厚重和因果不变。

十几年的生活经历，让老李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但习惯国内生活方式的人，却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老李也许不缺钱，但同样有她自己关于生活、工作和家庭的顾虑与烦恼，就像生活在任何地域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