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的人，必定是彼此的另一半

 

 

    　任何一种物质，它的基本成分乃至细小的微量元素，似乎都有科学手段可以检测出来。而对于一对夫妻之间有没有感情，以及感情深浅何如，有无什么方法亦可以检测出来？这个课题，很长时间来，我都在留意和思考。

 

    　自从人类有史以来，爱情便成了道不尽言不清的亘古话题。由爱情衍生的婚姻关系，实则涂装着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复合色彩，看上去很曼妙，亦很微妙。如果一对夫妻卿卿我我，时常执手相随，就笃信他们千年修得共枕眠；而一对夫妻风鬟雾鬓，时有磕磕碰碰，则推断他们一床被子两条心；未免失之肤浅，谬以偏颇。过去有个俗谚，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对此我很不以为然。大难是什么？——战火、洪灾、地震、饥荒、瘟疫？便是鬼子来了，抵挡不住，彼此牵拽着逃亡；纵是瓶无粒粟，鹄面鸟形，彼此相携着逃荒……风雨同舟，共赴危难，何以借此割舍，扔弃一方？

 

    　我最不能苟同的，是所谓的“七出之条”之一的恶疾。女人患了恶疾——大病、重病、绝症，悲悯都不足以怜爱，却出具一张条子，用蓝花方巾裹上衣物，一脚把人家踢出门去。这不与儒家的道德仁义相悖吗？岂有此理！战火、洪灾、地震、饥荒、瘟疫诸般横祸，固然是大难，而一个人患了恶疾，何尝不亦是一场大难。这样的大难落顶，不去履职迎接，而是弃义逃避，自是辱没了夫妻之道。令人欣喜的是，“七出之条”早已化入泥土，当下男女都坐在一条凳子上看历史演出。

 

    　说到疾病，我恍然有了一个发现。饮食男女，五谷维生，上帝不会宠爱谁，也不会简慢谁，谁的一生都免不了有个一病半灾的。我的一位战友，妻子是陕北人，随他转业到皖地老家，夫妇鹣鲽恩爱，一日，细心的妻子发现他瞳仁泛黄，疑为非正常，强制带他上医院检查，果然罹患乙肝，因及时发现而住院，很快就痊愈了。我还有一位朋友，妻子患了顽固性的风湿病，常年卧床，他一下班就往家跑，多年远离应酬，余暇自学中医，跋涉几十里进山采药，许是善行懿德感动了上苍，在他悉心呵护和土法子治疗下，妻子奇迹般地趋向好转，慢慢能下地行走了。因此可以说，人生途上，夫妻一方得了病，另一方如何对待，便是夫妻感情透视见底的显效检验。看一对夫妻有没有感情，最好就是看他们生病后彼此的表现，真实的感情程度，是与爱人患病后所表现的焦急程度和照料付出的程度成正比的。试想，当你的伴侣突发疾病，而且病势不轻，你却淡然漠视，不管不问，或只敷衍几声，听任自理，继续不舍地看你的电视，继续迷恋地玩你的嗜好，这能说是夫妻之情么？恐连半个出租屋的室友都不是。

 

    　近些年，我在媒体上读了无数个割肾救妻和救夫的故事，受到了太多的感动。因为感动，总是不忘。这里，忍不住要复述两个故事。

 

    　贵州省绥阳县政法委副书记罗玉峰，正值事业鼎盛时期，他的妻子却被检查出患上了尿毒症。为了挽救妻子生命，不负80万字情书追来的爱，他毅然决然辞官为妻捐肾。“你可知我百年的孤寂，只为你一人守候；千夜的恋歌，只为你一人而唱，你就是我的生命！”康复中躺在病床上的妻子读到丈夫发来的这类短信，常常泪流满面：感谢上帝给了我一个好丈夫！

 

    　“我挽救的是你的生命，更是拯救我们的爱情。”当年轻的丈夫突患尿毒症，安徽黄山市祁门县郑小莲决定割肾救夫，她的理由让丈夫和所有反对的亲人默然无语。可喜的是，夫妇俩配型点很高，最终换肾成功。郑小莲和丈夫相拥而泣：“我说过，我们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不会排异的，相爱的人，必定是彼此的另一半！”这个话，真是现代版的《女论语》啊，扣人心扉，动人心魄。

 

    　是的，真正的爱情，不只是停留在花前月下，而是渗透进本真的生活，既有浓浓的烟火味，又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如果我爱你/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愿天下相爱的人，都来做舒婷笔下的那株橡树，那株木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