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悍妻”

 

 

H君 “方城雀战”如癖，且极善夜战，可连战数夜而不疲，圈内名声颇著。一月前，其竟将麻友邀至家中，连续夜战，洗牌声、出牌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其妻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演出了一出“三娘当众教夫”的苦戏。事发在连战的第三日午夜，H君坐庄两岗连开，三家全封顶，麻友个个目瞪口呆。H君满脸灿烂，掐指细数着收获，正自得意，忽然肩头重重着了一下，急回头，头上又着了几下，只觉双目金星直冒。原来是妻由卧室冲出，挥动塑料衣挂，劈头盖脑打来，带着哭腔骂道：“你这该死的，成天成宿地玩，我不吱声。现在又玩到家里，干脆不考虑我休息和孩子学习，我让你玩！让你玩！”骂声未绝，“哗啦”接踵而至，麻将牌儿在地上翻滚跳舞。三麻友短暂惊惧，旋即明白，立刻账也不结，火速起身，开门逃之夭夭。

 

前几日，H君和我们小聚，某君说起此事，当作谈资笑料，以助酒兴。H君双颊绯红，羞愧难当，连称其妻为“悍妻”，在朋友面前不顾其脸面，并向我们展示了其遭灾的脑袋，以证明其妻之“悍”。真是可怜，虽已时过多日，余包尚在，也似在“控诉”其妻之“悍”。听其叙述，观其窘态，几友笑得前仰后合。

 

说到“悍妻”，我想起了苏东坡之友陈季常之妻柳氏，大概算史有其名的“悍妻”吧。陈季常号龙丘居士，笃信佛教，好谈玄，经常聚些人到家中，谈天说地，谈空说有，甚至日以继夜，整夜不寐。一日，其妻实在忍不住，欲出理论。在屏风后，见其在大堂之上拄杖作态，口若悬河，议论横生，听者如醉如痴。柳氏目睹这帮精神病似的人物，更是怒不可遏，遂大步冲出，一声断喝。龙丘居士正自投入，忽听喊声若狮虎之吼，吓得拄杖脱手，众“醉者”亦如梦初醒，见是柳氏怒目圆睁，情知不妙，一哄而散。

 

苏东坡闻之，难以忍俊，作诗戏谑之。因杜甫有诗句“河东女儿本性柳”，陈季常妻姓柳，又其妻吼声巨大若狮，故巧妙连缀称之为“河东狮吼”。诗曰：“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此诗甫出，不胫而走，成文人雅士许久之谈资，作后人不衰之笑料。

 

对两妻之“悍”，我不太以为然，觉得她们“悍”得不无道理。在夫权高于妻权的宋代——封建社会，柳氏应算个勇敢者，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丈夫抗争，向夫权挑战。丈夫一天只顾“谈空说有”，竟至“夜不眠”，完全忽视妻的存在，不吼而何？不“悍”而何？现代社会，男女平等，男女各有对社会、家庭应承担的义务和责任。作为丈夫、父亲，焉能唯自己乐趣是从，置家庭妻儿于不顾？！若作正事，为工作、事业奔忙，妻都可理解，原谅。然而为“方城雀战”竟至连夜不辍，甚至移战家中，直接影响妻儿休息、学习，妻不“教夫”而何？不“悍”而何？痼疾要用猛药——H君迄今未敢再摸麻将，奏效！但是否不诉诸武力为好，以免伤及皮肉，甚而筋骨，须延医吃药，糜费钱财。可也是，当众对之“武力批判”，就是让你出丑，让你感到羞辱，记忆深刻，以便痛至深，而改至切，实乃无法之法，其情可悯也！

 

    我曰：“'悍妻’非 '悍’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