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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池小说|线人(上)



   线人是一种职业,他们就在你我身边,或是某一个角落里。


1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现在还没钱呢,咋也想着那档子事呢?

 

别看我现在不像个东西,我也人五人六过。印刷厂还红火的时候我是办公室主任,管接待,差一点就做了副厂长。后来企业改制,一个香港佬低价买了,每人几千块,买断走人。有几个人暗中操纵上访闹事,政府没办法,把几个原来有干部身份的重新做了安置,我是其中一个,到社区。开始我还不知道啥叫社区,去了几天才明白就是原来的居委会,也不晓得是谁弄的这么一个新名堂,狗屁。

 

  社区哪里有要我做的事。我就是每天在几个叫“小区”的宿舍区转一转,看一看谁家的大妈大嫂小猫小狗有没有吵架的、弄丢的,然后按月领四百块。


于是我就迷上了打麻将。

 

也不知道是好运来了还是霉运来了,那天只打一个五块十块,两个小时我就进了四百多。

 

  都是那四百多惹的祸。有了多出来的四百多,我就到那儿去了。


2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以前我在这个县城也算吃得开的人吧,可自打厂子垮台之后我有三年多的时间没到那些地方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用社会主义的钱的感觉真好啊。

 

都说现在的洗浴中心怎么怎么的,谁不想试一试?不想试的我敢说就不是男人。

 

揣着那多出来的四百元钱,我大模大样地去了王子洗浴中心。牌子好响啊,王子!找的就是王子的感觉。

 

王子洗浴中心吧台的小姐很多,围了一圈在那里嘻嘻哈哈。特别扎眼的是中间还坐了一位穿米黄色夹克的年轻人,大概不是这里的老板就是这里的熟客,正在同那些小姐们打情骂俏。他朝我瞟了一眼,又搂了一个小姐去揉那小姐的胸部去了。

 

一个小姐凑上来钩住我的肩,问我是不是洗澡。我不想在吧台多呆,点头随她去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她长的什么模样。

 

洗的是木桶浴。水很深,小姐脱了上衣,只留一件红色的无袖短衫给我洗。老实说小姐也长得不怎么的,要不是雾气腾腾有些模糊甚至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丑。不过她胸部很大,几乎要从那红色短衫里跳出来,白得有点晃眼。她自我介绍说叫英子,欢迎我以后照顾她的生意。我跟她吹牛说是国土局办公室管接待的。可能是“管接待”三个字有吸引力吧,小姐服务好像特别好。开始她站在桶外给我洗,后来嫌不方便又脱了牛仔裤,只穿一条短裤站到桶里给我洗。她那窄窄的三角裤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隐约看得见里面的黑色,我有一种把手伸到她短裤里的冲动,我知道那也容易。可我没有,还是有点心疼钱,一旦那个了不加钱肯定是走不成的。

 

偏在这时候小姐问我洗八十的还是一百三的。我问有什么差别,她不讲,故意卖关子说你洗了就知道了。

 

到了那地方没几个男人不装阔的,我说当然是洗好的。

 

她倒了浴液用手和毛巾帮我洗遍全身上下,又把手伸进洗澡专用的纸裤,给我洗那地方,手法很慢,感觉很特别。我那玩意儿开始有点不争气了,胀了起来。

 

我说不行,我还是处男之身呢,再搞只怕要被你破身了。我从桶里跳了出来。

 

小姐说:“我呸!还处男之身呢,男人我见得多了,就是没见过十岁以上的处男,你让我开开眼界吧。”

 

我说:“算了,我这东西见不得光。”

 

她说:“我是看你长得有男人气呢!算了,躺下帮你搓背。”

 

知道这是假话,可听着受用。我躺到按摩床上,她给我先用盐搓了一遍,然后再用沐浴液慢慢洗,手老绕着那个关键地方转来转去。

 

我想我那四百块钱只怕保不住了。四百块钱哪!

 

让它去吧,不就是四百块钱吗?

 

小姐把我的那条纸裤也撕了,发狠地帮我整那里。我也就把手伸到她的里面,发狠地整她。她问我做不做,我没回答,也没松手。

 

老实说这么多年了,我还真就没这么冲动过。但也许是先前玩过了头,也许是身体真的不行了,我刚爬到她身上,就没了。

 

小姐说没关系,大哥你下次再来吧。

 

我们洗净了各自穿好衣服。我准备出门的时候被小姐拦在包房门口。我说干嘛?小姐说给钱。我说又没做呢,还要钱?小姐说出来了就要给钱。我问多少?小姐伸出两个指头。

 

我想溜掉,就说到吧台结账。小姐说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里还没有人做了事不给钱溜掉的。

 

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年轻人还坐在那里。我到吧台结了一百三。小姐又靠上来说先生没给小费呢。我捏了一张一百的甩给她,装做一副有派头的样子:“我操,打个手枪都要小费?算了,给你买小吃,下次给大哥弄好点!”抬头走出了王子洗浴中心。

 

我听见背后小姐在骂我:“呸!还国土局的呢,拉板车的吧?!”

 

  真是婊子无情啊!可怜我那两百多块钱。


3


我不想回家。荡一会儿吧。

 

走了一会好像觉得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年轻人也跟着我在街上晃,一边走还一边给谁打电话。我没多在意,这社会无所事事的人太多了。

 

我走到一个报亭边买了一包香烟。刚转身,两个不认识的穿西服的中年人就围到我身边来了,其中一个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兄弟,找你问个事。”

 

开始我以为遇上了打劫的,心想在大街上呢,我大声一喊警察只怕四五分钟就围拢来了,我还怕你!

 

我说:“兄弟你搞错人了,兄弟我穷卵一个,我还想去打劫呢!”

 

那两个人一笑,几乎是夹着把我弄到墙边。其中一个掏出一个黑壳本子一晃,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事想找你调查一下。”晚上路灯灯光不亮,可那“警官证”三个字我还是看清了。

 

我才做了坏事出来呢,腿都还有些软,就落到了他们兜里。公安局真是神了!

 

我的头都快昏了,乱哄哄地炸,任由他们把我塞进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拉到了公安局。到了公安局好半天我才清醒过来。嫖娼呢,要罚四五千块钱,从社区一年都拿不回来!

 

我想起我在公安局还有一个同学,叫袁涛,是治安大队的副队长,兴许搬出他来还有救。

 

  我没看清楚是在公安局的哪个办公室,反正像平常其他单位办公的那种样子,不是电影里面经常出现的审讯用的笼子。

抓我来的两个人坐在办公桌上审我,其中一个称呼那个亮警官证的叫马队长。

 

我心想还是把袁涛搬出来吧,也许只有靠他了,尽管我们平时联系不多,可眼下只有这一招了。

 

我拿出手机说:“我给治安大队的袁队长打个电话,他是我朋友。”

 

那个马队长可能没听清楚我讲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不准打电话!”另外一个人上来把我的手机和身上的其他东西包括剩下的两百元钱都搜出来放到桌上去了。

 

“我和治安大队的袁涛副大队长是朋友。”我只得提高声音,一个人自言自语。或许有人觉得我的样子很可笑,我要告诉你,你是没到那一步,到了那一步你也一样。

 

“我们都是部队新转业的,不认识什么袁队长!”马队长脸色很威严。我没辙了。

 

“知道我们什么事找你吗?”马队长发问。

 

“不知道。”死马当做活马医,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知道?”马队长一拍桌子,“你在王子洗浴中心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就是洗澡。”我继续抵赖。

 

“没做?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马队长成竹在胸的样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会抓你来?告诉你吧,现在公安局的侦察手段先进得很。你那个小姐是叫英子吧?我们都知道呢,你和她怎么做的给了她多少钱我们也知道,你还说没嫖娼?!要不要我们通知国土局呀?”

 

我感到奇怪,公安局咋就那么清楚?他们不会是在洗浴中心装了摄像头吧?只怕是扛不住了。

 

另外一个也在旁边开导我,“你就说了算了,我们都已经查清了。别弄不好到时领导一发火还要通知你家里,到时你钱又罚了,丑又出了,家里也不好交差。”

 

其实他们不说家里我还准备承认的,一说家里我却不能说了。那事没办成功,阳痿,当男人的最后一点雄气都没了,我怎么能说?别人不能说,妻子更不能说了。宁可让别人知道我嫖娼也比别人知道我阳痿好。至于国土局,见鬼去吧,打一万个电话老子也不怕。

 

我横下一条心,死活不认账,说只洗澡没做别的事。他们软的硬的都来了,一会儿说知道小姐长什么样,一会儿说知道我给小姐给了多少钱,一会儿说要把小姐喊来跟我对质。我反正就是三个字,不开口。

 

我还真怕小姐来跟我对证呢,可他们不知为啥就是没这么做,陪我磨了一整夜,天都亮了。

 

我要屙尿了。他们让我去厕所。出去的时候我看见旁边办公室里竟然坐着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年轻人!狗日的,这个警察活得真潇洒,晚上嫖娼了家都没回,直接来上班了!可这边还要审我。

 

回头进门的时候,我看见审我的办公室门上竟然贴着监察室的牌子!

 

我就想不明白了,对马队长说:“我又不是你们的警察,你们监察室凭什么审我?你们自己的人也有到那里玩的,怎么不去查呀?欺负老百姓是不是?”

 

马队长不讲监察室的事,只说:“谁到那里去玩我们没查?”

 

我自以为占了上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查?就是隔壁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我昨天晚上就看不惯那小子了,哪知道他竟是警察,守在那里抓我呢。整不着他我也要倒打一耙,我心想。

 

陪着审的那个刚说“他不是……”,还没说完,马队长压住了他,“大张,你到旁边去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个人?”

 

一会儿那个叫大张的回来了,对我说:“你眼花了吧,隔壁也是我们的办公室呢,没人呀!”

 

我跑出来去看,果然没见着那个人。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让我碰上了。

 

马队长说:“你和袁涛袁队长是朋友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要他来看你。”不到五分钟,袁涛就来了,敢情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等着我呢。

 

袁涛这小子进门就跟姓马的称兄道弟,说我是他兄弟,要马主任卖他一个人情,放了算了。

 

马队长说:“行,看在袁队长的面子上,事情不再深究,交两百块钱罚款算了。”

 

我不想交,刚想说话,袁涛却一口应下了:“我这兄弟以前是当官的呢,两百元不在话下,搞两百块钱赞助吧,说罚款不好听。”

 

那个叫大张的开了两百元赞助票给我,我心里有气,接过来撕了。狗日的袁涛卖了一个空人情,害得我手头的两百块钱也让人弄走了。

 

袁涛看出我的不快,“兄弟,这叫不打不相识呢?马主任是一个豪爽义气的人。这样吧,中午我做东,一为你压惊,二谢马主任够朋友!行不行?”

 

袁涛这么说我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罚了我两百块吃他一顿也值。

 

  我注意到袁涛叫的是马主任而不是马队长。


4


吃中饭的时候,就只到了我们四个人。

 

袁涛站出来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局监察室的一把手马主任,这位是监察室的大张。这位是我朋友,原来在企业做过科长的,现在自己做生意,姓伍,你们叫他伍哥吧。”

 

马主任和大张就都叫我伍哥,一一跟我握手。

 

我说:“他先不是马队长吗?怎么变成马主任了?监察室也到外面抓人吗?”

 

袁涛说:“不提了不提了,喝酒。公安局里面的事你搞不明白。”

 

马主任笑我,“伍哥是条硬汉子呢,比刘胡兰还刘胡兰,我整了大半夜,结果就陪他刷了一夜的牙。”

 

大张也拿我开涮,“伍哥真是混得开,说是国土局的呢,帮小姐耕田了小费都只给一半,有派!跟袁队你学的吧?一个合格侦察员!是你的线人吧?”

 

袁涛说:“哪里,伍哥是做过大事的人呢,怎么会给我当线人。”

 

我问:“线人是做什么的?”

 

大张说:“就是你看到别人赌博嫖娼就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抓到了按比例给你分钱,电视里都有的。”

 

我说:“电视里像是缉毒案、杀人案里卧底的才叫线人呢?”

 

大张说:“伍哥,你这么混得开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呢?那是八九十年代拍的呢,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我说:“落伍了,落伍了。我花钱还行,赚钱不行,不晓得还有这样的发财好路子,以后没饭吃的时候就来跟你们跑腿吧。”

 

  饭局一会儿散了。分手的时候马主任递给我一张“警民联系卡”,说:“以后有信息可以打电话给我。”


5


我赢的四百多块钱全搞光了,洗浴中心去了二百三,公安局剁了两百,身上的钱没多没少,老婆自然是察觉不到了。

 

现在我主要在社区转,打打麻将,有时赢点小钱,也做一点转手小生意,补贴抽烟之用。家里还有一个女儿上小学二年级。这几年是啃老本,家里原来积的那点钱啃得只剩下三、四千块了。老婆也是印刷厂下岗的,帮一家超市看衣服,月薪是六百元。以前我当主任她是女工,我在她面前还能吆五喝六的。现在她比我多两百,人也就神气了。每月社区一发工资,老婆就要抽走三百,毫不留情。我一个大男人每月固定支出就是一百块钱,哪里说得起话做得起人,人也就渐渐蔫了,甚至那个事不行了我怀疑也是平常蔫出来的。人一没钱就全身上下都没气了。

 

  我又在街上转了几天,没找到事做也没找到钱赚。


终于挨到发工资的时候了。

 

晚上回家老婆沾着唾沫把四百块钱数了两遍,抽出一张给我。我不好说什么,要吃要喝要养孩子呢,她也不容易。她是个心急的人,不像我这么没心没肺地耗着。

 

睡觉的时候她把我的手往她手上拉。我不知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就用手去帮我弄,弄了一会还是没反应。她说你不是出了毛病吧,我们都好久没有那个了呢。我说没,就是人没精神,感觉有些累。她还是不死心,继续帮我。后来她突然说了一句:“要不我明天给你两百块吧,你还是我男人呢。”

 

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欲望,趴到床边呕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呕出来。她住了手去摸我的额头:“怕不是真生病了吧?我们家得不起大病,要不你明天到医院去查一查?”

 

我说:“没事的,天气干燥,只怕是咽喉发炎了。”她说:“那我明天从超市给你带几片咽炎片回来吧。”就转过身去睡了。

 

  我一夜没睡着。


6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希望哪一天能有机会垂青于我。

 

转不到希望了我又跑到路边的那些小茶馆里,与那些退休无聊的大爷、大妈和社会上几个闲逛的搓搓小麻。可能是我脑子比他们转得快一点,所以平时一般我都能赢几个小钱。但今天手特别背,留下抽烟的那一百块钱都输出去了。

 

茶馆都坐不成了。我出来继续在街上游,好在我是社区的,没人觉得我不正常。

 

我伸手到口袋里去摸烟。烟早没了,只摸出了马主任给我的那张“联系卡”。看到它我就来气,狗屁,宰了我二百元钱呢!我把那卡扔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个老头子搂着一个女子的屁股,走进了社区一家小旅馆。看不到正面相,只从背影看到是一个老头儿,有点露顶。那女子穿一件吊带装,露出半个脊背,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很生动。就是那老头子贴在屁股上的手我觉得有些不顺眼。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我有些气愤。老子这么年轻力壮的人抽烟的钱都没了,这个老头子却在这里开房风流快活!

 

我捡起那张丢到地上的联系卡,走到一边照上面的号码给马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让警察整一整这个不把钱当回事的老东西吧,我躲在一边冷笑。

 

二十多分钟后我真的看见马主任带两个穿警服的来了。他们上了楼,不一会儿把那老头子和那女子拎上了车。我站在街对面一个店子里假装买槟榔,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

 

  这下有他受的了,我觉得找到了心里平衡,把那包槟榔抛向了天空。


  下午大张给我打电话,“喂,伍哥吗?你在哪?来领信息费吧,五百块呢,要带两包黑王烟来哟!”


信息费?五百块?我有点迷糊了。我只是想整整那老头子一下呢,没想到还有钱得。五百块,比我现在一个月工资还要多!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先不知道钱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现在一想我得了五百元钱,会不会对不起那老头子呢?

 

管他呢。有钱不要是傻瓜,再说这钱是公安局要发给我的,我怕什么!

 

我到了大张他们办公室。大张叫我写了一张“今领到信息费伍佰元”的条子,把钱递给了我。我下楼给他买了两包黑色芙蓉王烟,三十五元一包,共花了七十元。

 

   “行,伍哥够朋友,信息也蛮准的,以后长期合作哟。”我出来的时候马主任对我说。钱来得这么快,我当然想长期合作。


晚上回家时我买了一只酱板鸭和一些烧烤。老婆和女儿吃得特高兴。吃完了老婆起了怀疑,“咦,你哪里来的小钱柜?”

 

我撒谎说:“今天一个外地老板到我们社区考察买地,要我带他转了几圈,中午没吃饭,给了我三百元作生活费呢。”老婆“哦”了一声,又说:“那你交两百块吧,攒着给孩子读书呢,别乱花。”我递给她两张,跟她打了一个伏笔:“现在招商抓得紧,外地老板来考察的多,只怕今后还有这种机会呢。”老婆到底是老实人,“拿人家的次数多了不好吧?你是个干部呢,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以后得了好处给社区的书记买包好烟,要不这样的事以后就轮不到你了。”

 

老婆、女儿开心我也开心。晚上老婆一动手,竟马上有了反应。老婆的反应也很热烈。钱它妈的真是好东西。

 

  只怕那个老头子好久都热烈不起来了。


7


男人有两件事情容易上瘾。一是做那事,一是赚钱。

 

马主任让我尝到了甜头。这钱来得多轻松呀,一个电话就可以得几百块,比我在社区转一个月还要多。钱,钱,钱,我巴不得买台印刷机自己来印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个门路,哪有肯松手的。

 

  我在社区大街小巷转得更勤了。不过现在不是去看那些居民住户的鸡鸭狗,眼睛只注意盯着那些旅社、发廊之类的,重点是守旅社,看有没有可疑的一对两对走进去还是走出来。此后我又给马主任打了几次电话,过后他都通知我去领信息费,有时二百,有时三百,最多的时候五百。一个多月算下来,我竟偷偷攒了一千多块!


袁涛给我打电话,说在茶座里等我喝午茶。

 

我说没时间,还在社区转呢,收物业费。

 

“伍哥,得了吧!”袁涛在电话那头大笑,“什么时候社区轮到你一个下岗工人去收物业费了?少扯鸡巴淡!现在傍到硬腿了不认我这个哥们了吧?转个卵,转,你给马主任他们转嫖客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好去了。

 

茶座里全是小包厢,大都是一男一女喝茶调情,要不就是打牌的,很少有像我们两个寡男人在包厢里喝茶的。

 

袁涛说:“你是领导阶级出身的人呢,真给马主任当起线人来了?”

 

我跟他苦笑,“我比不得你袁队长人民警察,我一个月四百块,还是政府给的恩惠,又要养老婆又要养孩子,想到外面花一下都没胆子呢。跟你讲实话,我三年多没唱歌跳舞没洗脚按摩,就那第一次还让你们捏了。你还说我是领导阶级,我那天站在桥头发了誓的,今后哪个再对我说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遭雷打的!”

 

“看把你急的,”袁涛笑我,“我又不跟你讲政治。”

 

“马主任他们给你多少比例?”袁涛问。

 

  我说:“不知道,最多的时候五百,少的时候二百、三百。”


“那就是百分之十”,袁涛说,“马主任他们欺你的生呢,你跟我干吧,保你要多。”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马主任不是监察室主任吗?怎么又叫马队长呢?还有,监察室不是管警察的吗?怎么管到外面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袁涛神秘一笑,“公安局各个股室都有任务呢。我们治安大队有治安一、二中队,为了对外面方便,就把他们那些平时没有办案职责的单位编作治安三中队、四中队、五中队什么的,来哄外面的人,这么算他还是我手下的中队长呢!实际上马主任是监察室主任,二层骨干正职,比我还高。他们办案时用那些中队的公章和收据,对外都称队长。”

 

难怪大张管马主任叫马队长。

 

袁涛又说:“他们是综合股室,任务只保运转和工资福利,一个月人均五千块就有了,所以他们办案速度、能力、积极性都不怎么的。我们就不同了,治安大队是职能部门,除了保运转还要上交,我一个副大队长一个月就有一万块钱的任务,民警还要高。我们人多,办案速度也快,开的信息费也比他们高,百分之十五,你过来跟我干吧。”

 

我当然愿意跟他干,百分之十五,罚五千元我就可以得到七百五十元!

 

茶喝多了尿就特别多。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见有一个包厢门打开了,桌上甩着一叠扑克,出来的两个人同我一齐上厕所。其中的一个说:“刚才这一把差点真把我当‘地主’斗断腿了,他出炸你的炸不出不行吗?又不会死人,你还炸个卵!害得我一下输了八百块。”另一个说:“拿在手里不出太明显了吧,还得悠着点才把他袋子里的几千块钱钓得出来呢。”“行,搞完了对半分。”他们两个商量完之后一前一后进包房去了。我看了看那个包房的名字,香茗居。

 

我回包房对袁涛讲:“旁边有人斗地主打合手,打得大,你搞不搞?”

 

袁涛问:“好大?”

 

“一把八百,我在厕所里听见的,还看到桌上有牌。”

 

“你小子才租了一间门面就想做起大生意来了。”袁涛说:“行!我们本来一般不到这里搞的,冲着你今天就露一手给你看看吧。你给我盯着,我现在就去带人。”

 

我在茶座里守着。袁涛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治安大队就是不一样。袁涛带了六个警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小伙子,他自己穿便服。

 

服务员把老板叫来了。袁涛一本正经地对茶座老板说:“有群众打电话举报你们香茗居包房有人聚赌,我们要进行治安检查!”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立即就往包房里冲。二对一,一会儿就结束了战斗。

 

逮了现场老板也不好说什么。袁涛他们把人押出了茶座。第二天下午袁涛打电话叫我到他办公室去。

 



“兄弟,你发了一笔小财,昨天下午收缴的赌资带今天的罚款一共一万六呢。”他甩给我一个信封,“这是你的信息费,你签个字,随便写一个名字,不要写真名。”

 

我打开信封一数,我的天,整整二千四百块!

 

“这太多了吧”,我给吓住了,“我只要一千块”。

 

“怕什么?这是你该得的呢!我们队长已经在你领条上把字都签好了,你心安理得地拿钱。”

 

果然那领条上签有“同意支”的字样,金额也写好了,就是名字那里给我空着。

 

“这一千块归你吧”,我把信封里装了一千块钱甩到袁涛的办公桌里,“今天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办的,还是你请客喝茶喝来的呢。”

 

“不,这钱我不能拿!”袁涛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我是真警察呢,拿了犯规,得丢饭碗!你不同,你是线人,拿你正当的钱。再说你现在家里也正缺钱呢,今后记得我的好处就行了。做得好的话,叫你老婆别在超市里站了,让女人那么辛苦,男人没面子。”

 

  真是一个好警察!这些年我混得差,同袁涛交往得少,想不到他是一个这么正直的人!


我说:“我都得了二千四,你们警察得了不少吧?”

 

袁涛说:“你用脑子想一想吧,一共才一万六千块,你得了二千四,剩下不到一万四千块呢,我们七个人能得多少?我跟你说实话,要直接讲我得不到一分,要间接讲我大概能得三百到四百块钱。这还要看跟他们开的是罚款还是赞助票。”

 

“我不相信。”我实话实说。

 

“我们搞的任务考核制。”袁涛解释,“按完成任务的百分比拿工资。我一个月任务一万,二千是完成五分之一。我一个月工资加福利大约一千八,完成五分之一可发三百多元四百不到。”

 

“这与开什么票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罚款票财政要扣百分之三十,给你们线人开了百分之十五,我们单位只得了百分之五十五呢。赞助票财政不扣,所以一般能开赞助票的尽量少开罚款票。”

 

难怪他们上次给我开的赞助票。

 

“那你们上面不管吗?”

 

“不好管。皇粮吃不饱,不开发怎么运转?真要给你吃饱了,检察、法院怎么办?人大、政协、纪委、其它部门怎么办?其它执法机关怎么办?哪一个该吃饱哪一个该挨饿?手心手背都是政府的肉呢!”

 

原来这么深,我只晓得我们企业下岗职工不好过,没想到警察也这么难做呢。

 

“得了。”袁涛说,“甭想那么多,你只当是一种谋生手段,赚你的钱去吧。我做警察也是在谋生呢。”

 

我拿起钱准备出门,袁涛叫住了我,“对了,以后不要在那些大宾馆、大酒店、大洗浴中心里搞,要搞场面小一些的地方。”

 

我又想到钱上面去了,“要搞就要搞那些高档场所,有钱人多,来钱才快。”

 

袁涛说,“听我的没错,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做线人这一行也有很深的套路的。”

 

我拿起钱出门了。不知为什么,拿了那二千四百元钱后我的眼皮跳了好几天,我以为会出事呢。还好,没事。

 

以后我跟袁涛搞了几次。有几次他一次给了我一千五,还有几次他又一分都没给,说是事没搞成。

 

我相信袁涛他不会吃我的诈,我甩给他的钱他都不要呢。可抓了嫖娼的他给我付一千五,这账我就算不明白了。这一行干得多了,那几个法律条款我也就都背得下来了,嫖娼最多罚五千,赌博最多罚三千,一个人嫖娼怎么会付给我一千五呢?

 

袁涛给我解释,“这你不明白了吧!男的五千,女的五千,碰上好整的主儿男的女的他一个人交了,是不是一万?主要是那些怕老婆有单位又有钱的主儿。”

 

   “原来这么好搞。”我说。

 

   “也不好搞,你是运气算好呢。”袁涛说,“我给你算这么一个账吧:以嫖娼来讲,这个城市每天晚上在宾馆、酒店、发廊、洗浴中心、歌舞厅乱搞的如果算一百成,估计只有一成被你们发现了报到我们这里。报到我们这里的人中只有四成材料问得齐可以报处罚,刘胡兰多着呢,你不也是?搞得齐材料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狠人,关系宽路子广,我们罚不到钱也得罪不起;有三分之一是青痞一个,他没单位没老婆也不怕出丑,任你怎么整就是没钱,我们也没辙,拘留了事。所以算总账你们线人搞的事有三分之一的机会得到信息费就是运气不错的啦!”

 

  没想到他把分数用得这么好!我就天天只会数整数,越多越好。


  我内心还是经常有不安的感觉,觉得自己有点像电影里演的汉奸,不道德。可这钱来得太快太容易了,我收不了手。

 

  利用转悠观察的机会我偷偷去打了两回野食。现在我不用太担心小姐的小费了,来得快去得快嘛。尽管我是挑的漂亮小姐,可那事总是几下就完事了,找不着感觉。还不如给我洗澡的那次爽快呢。

 

  自己一边乱搞一边捉别人。我觉得我这人变得卑鄙可耻。可我还是止不下来。我在开头就说了,男人做那两件事有瘾。


8


  连续三个月我每月交给老婆一千五百块,交多了怕她起疑。我把多的钱偷偷存起来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她还是起了疑心,“你不会是在哪里干坏事吧?要不就是哪个来投资的富婆相中了你,每月这么多?我们穷也要穷得安稳些,不出事才好。”

 

  她是穷怕了,胆子穷小了。女人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做那事都想着钱,现在真要有钱了,她又怕了。她哪晓得除去我喝的花的玩的,每月才分一半给她。

 

   “我的身体哪是做鸭子的料。”我说,“袁涛你认识不?我的同学,现在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他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跟兼职差不多,在社区做综治专干。”我编了一套话哄她。

 

   “综治专干?一个综治专干能有那么多钱?哪里跟你们发?你又不是公安局的人,只怕社区也发不起呢。”她还是不放心。

 

   “你一个女人晓得啥?人家公安局找那些企业老板要的钱呢,我们给他们老板维护秩序,就跟原来的联防队员差不多。”

 

   “哦,”老婆让我糊住了,“人家袁涛真是好人呢,咱得谢谢他。”

 

   “你们社区就你一个综治专干吗?”女人就是爱盘根问底,烦。

 

   “唔。”我含含糊糊的,把手伸到老婆的身上。

 

  这一夜我感觉很好,老婆也很热烈,一张旧席梦思弄得吱吱乱响。

 

   “这床要换了。”完了老婆说,“女儿大了呢,让她知道不好。”

 

   “就是。”我翻了一个身,“以后我真的捞到钱了你就不用到那个鬼超市上班了,我养得起你们母女俩。”

 

  老婆幸福地挽着我的手睡着了。


9


  晚上十一点多,我在街上晃的时候,碰上了还在卖烤羊肉串的老颜头。

 

  老颜头是我们印刷厂的一个老班长,挺乐观的一个人,一天到晚都笑得乐呵呵的一个老头儿。印刷厂垮台后这几年,他一直和老伴推着一个铁皮炉子烤羊肉串。街上的孩子们都认识他了,也叫他“老颜头”。

 

   “伍主任,这么晚了还在街上玩哪?小心让小姐给拉进去了。”这些年他就一直这么称呼我,一见面就拿我开涮。

 

   “这么晚了还不收摊?”我说。

 

   “虽说印刷厂关门打烊了,可我这生意不打烊呢!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夜猫子,我正好做生意。”老颜头说。

 

   “少赚一点吧。”我说,“你那么大年纪了,要那么多钱干嘛?”

 

   “不急不急,我这把年纪也是这才开始过夜生活呢,收摊的时候还要去喝二两烧酒的。”

 

   “真羡慕你呀,老颜头。”我对他跷起了大拇指,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过不去的坎。伍主任你是有文化有路子的人,一定会有出息的。”末了他塞给我一把用纸包好的羊肉串,“拿着,给你女儿带回去吧。”

 

  我推辞不要,老颜头急了,“不是一家人了不是?”

 

  我道谢走了。他举着一把刷子跟我招呼:“有空的时候过来跟老哥聊几句啊。”


10


  听袁涛的话,我在一些小地方守了几次。可最近结果老不理想,多是一些青痞和条件差的,搞不到钱。

 

  抓赌博也行不通。大的赌博场面我自己也没见过,我们那些小的他们根本看不上。

 

  我决定还是到场面大些的地方去搞。

 

  社区内有一家宏源宾馆,三星级的,我去过那里几次,熟一些,就在那里边转。

 

  晚上十点多钟,一辆银色小别克进了宾馆。下来一男一女,我从花园里凑近去看。因为树挡住了,男的夹着个公文包,脸相没看清,女的正是王子洗浴中心那个让我遭罚款的叫英子的小娘们!

 

  我一直对我那天在王子洗浴中心的事感到怀疑,肯定有人卖了我!不是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就是这个英子!还有让我气愤的呢,洗浴中心八十元的不包给洗那儿,一百三的就是洗那儿的,小姐已经得五十元小费,这小娘们欺我的生又多收了我一百块!

 

  我今天要让她尝一尝被整的滋味!

 

  袁涛说过不想搞大场子,于是我给马主任打电话。

 

  马主任问我在哪里,我说宏源宾馆。马主任说他正在和朋友打牌,脱不开身,算了。

 

  他算我不能算,我又给袁涛打电话。

 

   “喂,袁大队吗?这里有大生意你做不做?”

 

   “哪里?”

 

   “宏源宾馆,”我说,“生意大,有车呢。”

 

   “老兄,我跟你讲的不要到那些大场子里搞,不好搞呢。”

 

  我说:“怎么啦?你不是有那么多兄弟吗?”

 

   “人多顶个屁用,给你一百个人你敢不敢查美国大使馆?大的宾馆那是上了保护名册的,政府卡得严,不准随便进去查呢。”

 

  难怪马主任说来不了,这老狐狸。

 

  我还是不想放弃,“你们治安大队都这么没用吗?情况准得很呢,那女的我见过,是一个专门做那事的。”

 

   “那就搞一次吧。”袁涛说,“你盯在那里,我们不进去,他们出来了你就给我打电话,出来人我们抓人出来车我们拦车,在宾馆外面搞。”

 

   “那他们晚上不出来呢?”我问。

 

   “你当然也得守着呀,线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袁涛说。

 

  线人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躲在宾馆花园的树底下,像电影里接头的地下党一样。我真想回家算了,但想一想英子那天逼我要钱的那德性,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再说搞成功了我还能得到一笔钱呢。


  守到天亮就守到天亮吧,我坐在树下的地上盯着宾馆的大门口。

 

  时间到了半夜两点多,我的眼皮渐渐打起架来。

 

  突然睁开眼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看见几个人在往外走。那个叫英子的和那个男的也在往外走。男的还是夹着个公文包。

 

  他们不是有车吗?怎么不开车呢?我来不及细想,一边给袁涛打电话一边贴着墙边跟了上去。

 



   “没开车?”袁涛说,“没开车还好搞些,你吊着他们,不要跟丢了。我们就来。”

 

  出了宾馆大门英子和那个男的也贴着墙边走。夜深了路灯大都关了,不容易看清他们。我心想你一个专门卖的婊子还怕别人发现,用不着那么躲躲闪闪吧。一边跟他们一边和袁涛联系。

 

  袁涛他们开着警车到了。

 

  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英子和那个男的分头走了。

 

   “就是那个男的和这个女的!快点!”我分头指给袁涛。

 

   “你带一个兄弟去抓那个女的,我去抓那个男的。”袁涛对我和他的手下人说,“抓到人了你们打的回队里,不要让男的女的会面,审的时候好审些。

 

  我和一个警察赶紧去追那个女的。到底是常做那事见过风浪的,她一点都不配合,连推带拉搞了好半天才把她装进的士车里。的士司机还以为街头混混呢,愣在那里没动,听到我们说到公安局才发车起步。

 

  可能是平时接的客多了,这个叫英子的没认出我。

 

  我和那个民警带着英子进了袁涛的办公室。

 

  一进门我愣住了。袁涛的班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我肯定他就是我刚才盯的那个男的,也就是我第一次到王子洗浴中心见过、后来又在马主任办公室见过的那个人!现在他正坐在袁涛的办公椅上和袁涛他们亲热得兄弟一样。

 

  英子完全不顾那么多民警在场,坐到班椅上找那年轻人撒娇:“黄哥,这两个家伙好凶的,把我手都捏痛了,你帮我揉一揉吧。”

 

  袁涛出来介绍:“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伍哥,我的兄弟,原来在企业当过科长的。这是黄药师,专门卖药的。伍哥你要跟黄药师多学点,以后就跟他跑。”

 

  我说:“我又不搞传销,怕跟卖药的跑你们抓人呢。”

 

  袁涛和几个警察都笑起来了。袁涛说:“他是专门给嫖客喂药吃的药师,你们的编外队长,也是我们市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你以后跟他学着点。”

 

  我跟这个黄药师握了手,说:“跟你学好呀,我是法盲呢,就是没那么高的志向,当不了律师。”

 

   “不是要你学律师。”袁涛说,“黄律师是全县有名的律师,可他也是你们做这一行的头呢,老师傅!我们叫他黄药师,你还是叫黄律师、师傅的好,以后跟他学着点。药师,伍哥是我的铁兄弟,也是见过世面当过领导的人呢,你以后要多关照关照他哟!”

 

   “那是。”黄律师接了话,“袁队长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伍哥今天盯了我这老师傅的梢我都没发现,这个徒弟比我水平还高,我认了。”

 

  他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我和伍哥扯平了,我把他送到马主任手里整了一次,他今天把我送到袁队长这里吓了一次,不打不相识,这个朋友我交了!只可惜今天一笔好业务没了,我正在盯别人呢,让伍哥一搅,事黄了。”

 

  现在我才弄明白我在洗浴中心是怎么栽的跟头。

 

可我还是不大明白,律师是高收入的职业,他也做线人?他妈的,我今天是小鱼咬到大鱼了。

 

   “我的车让你们丢宾馆里了。”黄律师说,“袁队你开车送我到宾馆里去吧,伍哥今晚就跟我到宾馆睡算了。”


  看样子黄律师真是跟我们不一样。袁涛二话没说亲自开着警车,把那个英子送到洗浴中心,又把我和黄律师送到宏源宾馆。

 

  在宾馆黄律师问我,“伍哥你玩不?玩就跟你单独开一个房。”

 

  我说:“不玩了,让你那次吓成阳痿了呢。”

 

  他说:“哪有那么容易阳痿的,只怕你是玩多了阳痿。那就咱俩住一个标准间吧。”

 

  在宾馆客房里,我们洗了澡睡在床上闲扯。

 

  我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搅了你和英子的好事了。”

 

  他说:“没,我已经做了呢,我们俩人成连襟了!那个女的虽然长得不是特别乖,但听话懂味,所以我经常用她。做我们这一行的也难哪,你一个大男人在那些场合盯着别人转来转去,弄不好让保安发现了给你一顿暴打。打断腿的都有,算不上公伤,还做不得声。带个女的就不同了,到这里带女人来的都是来用钱的,来享乐的,就是他们的爷!保安多看了一眼你都可以吼他几句,我保准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要是我有你这本事我就把老婆孩子都带起。”我说,“天天住宾馆,神仙一样。”

 

   “带老婆孩子?伍哥你脑壳进水了吧?做我们这个的老婆孩子躲都来不及呢,你还想往这带?事做得多了,总有穿的,公安局的人再为咱保密也保不住。再说谁没个三亲六戚、亲朋好友的,指不准人家立马就把你卖出去了,到时候别人追着杀你老婆孩子的都有!原来有一个跟我干的,曝光了一个老板的好事,没过几天他儿子就两次遭遇车祸。一次只擦了点皮,第二次腿撞断了,在这个城里住不下去了,一家子躲到沿海去了。再说,老婆比不得外面的小姐,怎么见得这些事?坏了你做事是小事,以后门都不让出才是大事呢!”



 

  我操,真跟干革命一样了,身边带个小姐也是工作需要。

 

   “你做多久了?”黄律师问我。

 

   “三个多月。”

 

   “难怪还不精。”

 

   “你给哪些单位做过?”

 

   “监察室、治安大队。”我说。

 

   “不是讲公安局,外面的,公安局以外的单位。”黄律师说。

 

  公安局以外的单位?!我今天第一次听说公安局以外的单位也有线人!

 

   “你还真是个新手。”黄律师说。

 

   “你今天就给我介绍介绍经验吧,我跟定你这个师傅了!”我真是有点佩服黄律师了。

 

   “行!冲着袁队的面子和你的爽快,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你说做咱们这个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在外面多找信息。”我想应该是这样。

 

   “错!”黄律师说,“最重要的是多交朋友,交各行各业的朋友。朋友多了路子也就宽了。”

 

   “公安局里我的朋友很硬,你已经看到了。”他接着说,“外面呢,我跟你讲,只要是大盖帽,只要是能收费罚款的,我都交朋友!你以为我那信息费都做啥了?都包小姐养情人了?我没这么大的能耐也没那么好的身体!我的钱很多都花在喝酒交朋友上了,这就叫有钱大家赚。”

 

   “跟其他人怎么搞呢?”我真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新路子。

 

   “一样按比例给钱,怎么搞我以后教你吧,要不明天你就跟着我见识一下。”

 

   “他们怎么不自己去抓?把钱付给我们不心疼?”我问。

 

   “我呸!没人看得起咱呢,可他们也不敢得罪咱,没了我们他们上哪儿完成任务去?你说他们自己去搞?那不成。就说公安局吧,他们自己去守那是套笼子!违规的。白天他们还要上班,还有其他的任务,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守。再说街上认识他们的人多他们在明处,一去别人就注意了,守也守不到。咱们不一样,咱们在暗处,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我问:“黄律师,做这个的街上有多少人啊?不要以后又搞了自己的人。”

 

  他说:“不要什么黄律师的,今后还是叫黄哥吧,亲切些,在外面哪个场面也都可以叫。”

 

  我说好。他接着说:“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这个事都是悄悄做的,没人站出来大声喊我是线人的!不过跟着我跑的大概有三四十个吧。外地有没有线人有多少线人我不敢肯定,就我们市里,我估计至少都有一两百人靠给各单位卖线索吃饭的。”

 

   “你手下有几十个人?”我有点吃惊。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跟每个单位搞事的人都有呢,加起来不多,不过跟公安搞的人多一些。市区有些场所的服务员、保安、洗车工甚至修脚的大师傅都有我的人。你不信?不信我只要打一个电话,马上有人给你报这家宾馆的院子里停了几台车,车牌多少,明天一数你就知道我讲没讲假话。”

 

   “你做律师收入很高吧?”我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做律师的人也做这个。

 

   “还可以吧,不过没人跟钱有仇的。律师和线人差不多呢,都是一样的行当。律师就是找点案子线索,自己收点钱,再决定把案子卖给法院的哪个庭室,有油水的案子交给哪个法庭也是有诀窍的,他们也有任务呢!当线人还可以为当律师服务,多拉点业务,如果案子搞出后遗症来了又可以两头做工作了难,一举多得呢!”

 

  好一个黄律师,难怪袁涛他们都叫他黄药师呢。遇上这样的人不吃药也要求神了!

 

  但我决定跟他跑了。

 

  这一夜黄律师给我讲了很多,直到我们两人都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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