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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史话 | 沈婉:容若,做你的红颜,我此生不悔

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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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宛,字御蝉,浙江乌程人,适纳兰成德,著有《选梦词》。 



读纳兰词,通常最同情的自然是容若,其次应该是卢氏,再是他的续妻侍妾儿女,可能最后会可怜一下那江南才女沈宛。


为什么呢?因为沈宛的出身,她只是江南一个小有名气的艺妓,虽说她的确是个才女,但永远都是“江南艺妓女词人沈御蝉宛”。而且那时容若早有续妻和侍妾,沈宛连汉军旗人都不是,只是一汉女,又是那样一种身份,所以她连侍妾都做不得,只能做红颜知己,做情妇。或许有人觉得沈宛无名无份,而且容若和她的故事不合礼法,很可能她最后又伤害了容若,令他早逝,所以很厌恶,很反感沈宛。这些人是太喜欢容若了。



一痕沙·望远


白玉帐寒夜静。

帘幙月明微冷。

两地看冰盘。

路漫漫。


恼杀天边飞雁。

不寄慰愁书柬。

谁料是归程。


就在容若三十岁那年,已做了七年御前侍卫的他,正处在人生低谷期,经历着事业上“七年之痒”的煎熬。漫长的七年时间里,堂堂一名进士,干着不外乎入值、扈驾、养马等高强度、低智力的体力活,自然与他的理想相差甚远。“壮志隳尽”的容若,心神俱疲,加上二次婚姻又不幸福,便想“暂觅个柔乡避”,“自隐于醇酒美人”,求得一醉。

缘于这样的动机,听说江南吴程有一句沈姓的才女“颇佳”,就借好友顾贞观南归之便,代他“略为留意”。于是,这名叫沈宛的姑娘就以这样并不浪漫的动机,认识了容若。



长命女


黄昏后。

打窗风雨停还骤。

不寐乃眠久。


渐渐寒侵锦被,

细细香消金兽。

添段新愁和感旧,

拚却红颜瘦。



沈婉是一名江南艺妓,不过颇有才名,著有《选梦词》。也许容若看过她的词作,加上他的那些江南文人朋友举荐,不免动心。按沈宛词中“雁书蝶梦皆成杳”推断,两人见面前可能还有过书信来往的唱和。而在容若扈驾南巡之时,两人也可能找机会见过面,容若也曾为她写过一首词:


浣溪沙

十八年来堕世间,

吹花嚼蕊弄冰弦。

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权斜灯影背,

红绵粉冷枕函偏。

相看好处却无言。


由此看来容若很是喜欢这位娇柔貌美,又不乏灵动气质的江南才女。两人相爱相恋,也应是不争的事实。除却彼此倾慕才名外,沈宛从良,嫁于这位有才情、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公子,当然非常高兴,容若觅得一红颜知己,自然也很是满意。


然而,由于沈宛的身份尴尬,容若的工作特殊,加上满汉不通婚,社会地位悬殊等时代和流俗的制约,两人的结合,自然只能以非常规的手段“私下行之”。



康熙二十三年的九月,顾贞观受容若之托,携沈宛进京,同年底,容若纳其为妾。然而,纳兰相府是容不得这样一位出身青楼的汉族女子,不但不能进纳兰府,甚至连个妾的名份也不给。容若也只好在德胜门内置房安顿。


想来有情有义的容若,在当时肯定是尽一切力量为沈宛争取权利和幸福。可不等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就匆匆离开人世。他和沈宛的爱情,刚刚起跑,就再次被粗暴的命运之神贴上休止符。


容若死后,待沈宛产下遗腹子后,纳兰相府或客气,或不客气地将其“请回”江南。那个叫富森的遗腹子,倒是名正言顺,归入纳兰家族的族谱,并得以善终。在他七十年的时候,还被乾隆邀请参加了太上皇所设的“千叟宴”。至于他的母亲,纳兰家族却绝口不提,好像富森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这位苦情的女子,返回江南后,集于对容若止不住的思念,写下了不少悼亡之作,其文采“丰神不减夫婿”。纵是在文坛上留得几许词名,纵是在史学上留下不少佳话,可这位弱女子后半生的安乐和幸福,谁曾关注?谁又会在乎?在浮尘中奋力挣扎的她,心里很是明白:


朝玉阶·秋月有感


惆怅凄凄秋暮天。

萧条离别后,已经年。

乌丝旧咏细生怜。

梦魂飞故国、不能前。


无穷幽怨类啼鹃。

总教多血泪,亦徒然。

枝分连理绝姻缘。

独窥天上月、几回圆。


好在是,她和容若曾经认认真真的爱过,心底里还存留一份暖暖的回忆,可以让她在太过潮冷的夜晚,可以借梦的翅膀,回到从前,回到容若的身边。


但我最喜欢的恰恰就是这个沈宛。不能因为沈宛是艺妓就讨厌她。任何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力,艺妓是令常人不齿,但我偏偏要同情她们。如苏小小,柳如是,李香君等,高尚情操胜于世间男子。什么礼教规矩,什么名份地位,什么名节清白,我统统不管,我只是觉得在那样一个封建的社会,等级森严,礼教残酷,容若和沈宛已经很艰难的了。至于什么满汉一家,风流佳话,我也不多说。爱情往往是不考虑后果的,但是后果也不会考虑爱情。



容若为沈宛购建外室“鸳鸯社”,两人一起生活了近三个月,最后被迫分手。从沈宛的“雁书蝶梦皆成杳”,容若的“而今才道当时错”“明月多情应笑我”可以体会出两人的伤痛有多深。


容若对沈宛肯定有爱的成份,不过更多的是怜惜,是惺惺相惜。我想,自从卢氏逝世,容若就陷入了极度的悲痛寂寞,他的续妻侍妾也无法很好地为他排解,这时候他需要的是一个有才学,能沟通心灵的知己。这时候,顾贞观向他介绍了沈宛。沈宛大概也算是“黑夜里的明灯”。不管怎么说,她起了慰藉的作用。沈宛被迫南归,使容若受了很大的打击。卢氏逝世,是遗恨。沈宛南归则是遗憾。最后,就剩下沈宛,孤独地守在江南的白墙青瓦间。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沈宛在遇见纳兰前过的是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生活,遇见纳兰后或许有了真挚的爱情,却没有被承认过,不被祝福的爱情真的很悲哀。半年之后,纳兰去了,留给沈宛的只有无尽的相思复相思。回忆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可它对于沈宛不过是一把刀,剜心掏肺;不过是一群蚁,啮心咬肺;不过是一段可长可短的痛,撕心裂肺。卢氏,官氏,颜氏都是大家闺秀,从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名望地位都是她们与生俱来的财富。她们拥有的,是沈宛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尊重。


人这一生总会遇见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我常想,沈宛或许惊艳了纳兰的时光;而卢氏和颜氏则温柔了他的岁月。而这一切,大概无关官氏。她最后离开纳兰府,是一种解脱吧?



容若是喜欢沈婉的,沈婉容貌清秀脱俗,又通诗文、精音律,细心体贴,为人处事处处周到,喜爱是自然的。他愿意给她他所有的一切,但是再怎么尽心尽力,也不可能给她他所没有的东西,比如,随亡妻而逝的爱情。


临江仙·春去


难驻青皇归去驾,

飘零粉白脂红。

今朝不比锦香丛。

画梁双燕子,

应也恨匆匆。


迟日纱窗人自静,

檐前铁马丁东。

无情芳草唤愁浓,

闲吟佳句,

怪杀雨兼风。


不到半年光景,沈婉还是走了,南下回归乌程,半年后沈婉在江南旧居听闻容若病逝的消息,本以为一切都已成过往,沈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在想起某个人时突然的心痛,也许沈婉自己都不曾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早已渗入到骨子里了,这也许就前世的错,今生的劫吧。



菩萨蛮·忆旧 


雁书蝶梦皆成杳。

月户云窗人悄悄。

记得画楼东。

归骢系月中。


醒来灯未灭。

心事和谁说。

只有旧罗裳。

偷沾泪两行。


江南还是原来的江南,甚至比原来更是热闹了,沈婉再次漫步在桃花盛开的桃花坞时,回想当年那个已渗入她血脉中的白衣少年,才明白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忽然间便泪如雨下


沈宛是离开了容若,但她拥有了古今第一痴情人的爱情,有了一位灵魂的伴侣,同时留给容若人生的最后回忆。这也是其他人求都求不到的事。真爱无悔,沈宛,爱了一个最值得爱的人,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这场爱恋,如昙花,如烟花,尽管被风雨摧残毁灭,但是有一刹那的绝世芳华,永远停留在爱人的心底,这就够了。 



国学君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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