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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理解左拉

当左拉把好友塞尚写进小说《杰作》时,这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宣告完蛋了。两人终身绝交,至死不曾相见。

左拉在小说中,把好友塞尚描写成一个名叫克劳德.兰蒂尔的人物。一个固执己见,终生失意,穷困潦倒,最终走投无路而自杀的画家,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而就在左拉把塞尚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时候,塞尚本身正处于一个极其灰色的时期,他遭受着法国前期印象主意的排斥。当时巴黎所有报刊对他充满了讥讽、嘲弄。他被认定为误入歧途的失败者,孤单无助。除了事业失败到谷底,他还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恋情。而左拉的背叛,或者是落井下石,对塞尚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开始时,塞尚表示左拉这样做是出于小说的需要,他努力维护着他们的友谊。可是,当左拉声称克劳德.兰蒂尔的原型就是塞尚。塞尚与左拉的友谊断交了,他中断了与左拉的一切书信往来。

而左拉这一方也没有任何主动和好的表示。在塞尚住在艾克斯的一段时间里(1896年),左拉从巴黎到艾克斯看望另外一位友人,没有和塞尚联系。此后,一直到1902年,左拉煤气中毒身亡,两人中间没有再见过一面,也没有任何方式的联系。一对旷世的友谊成为历史。

这就是法国19世纪著名作家左拉和画家塞尚的故事。

事隔多少年后,当我读到这段故事时,心都会为之疼痛。我为那个孤独的、天才的画家塞尚遭受的伤害而难过,为两个天才之间友谊的决裂而难过。同时,我也为被人们所谴责的左拉而难过。

人们感受得到塞尚的痛苦、孤独、无助。谁又能理解到左拉内心的孤独和无助呢?

我看过不少关于写左拉与塞尚的文章,很多人对此做过研究和猜测。大家都有相似的看法:左拉并不看重塞尚这位昔日的友人,塞尚在左拉心里并没有太大的分量。另外的说法是,左拉不喜欢塞尚的画风,左拉认为塞尚就是小说中描写的那样一个失败的画家。

可是,我分明感到左拉内心难言的痛苦。

塞尚曾登门拜访左拉,试图挽回这份情谊,但是左拉竟然拒绝与他见面,甚至没有打开房门。以塞尚作为原型写成小说出版,这本是左拉的错误,先求和的是受伤害的塞尚,而左拉却拒绝了塞尚的示好。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左拉强硬拒绝的,并不是昔日好友塞尚的友谊,而是无法面对塞尚的愧疚。

事实上,在两人决裂后的十多年里,左拉与塞尚再无任何往来,但在谈及对方时,无不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之情。

在印象派闹事的时候,左拉仗义执言帮塞尚说话。1866年,左拉将其艺术批评编辑成集出版,在扉页上赫然写着“献给塞尚”。在经济上,左拉也一直给予塞尚很大的资助。

那么,左拉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书来伤害与好友塞尚的友情呢?原因只有一个:左拉是作家,而塞尚当时的状况,太给他创作感觉了,他无法抵抗这种诱惑。

从作家角度说,这是没办法的事。

塞尚受的伤害谁都看得见,但左拉的痛苦没人感受得到,因为伤害他的是他自己,他的创作激情背离了他的感情。他伤害好友的同时,他又何尝没有伤害到自己。而伤害他的东西,正是他手中的笔,是他无法控制的东西。

当时塞尚的状况,激发了他创作的神经,让他不能自己。就如一个老饕看到了美食,一个画家看到了绝世的美景,他无法不抓住无法不写出来。虽然知道这会给塞尚造成多么大的痛苦,也会给这份友谊造成什么后果。他无法停止。

据说左拉的系列小说《卢贡.马尔卡家族》中,《杰作》给人的感觉最为鲜活、真实、生动,与其他的作品有一种明显的孤立之感。没有哪部作品有如此多的回忆,如此鲜活的画面,真实的宛如是一部纪实小说。

记得琼瑶的成名作《窗外》,是以自己亲身经历写的一部小说。因为小说中写到了自己的母亲。琼瑶的母亲躺在床上绝食,琼瑶则在母亲的床前跪了几天几夜,才将此事平息下。

我在“我的大姨”这篇文章里,因为写到姥爷赌博把大姨输给了一家人做童养媳,造成了大姨悲剧人生的开始。母亲认为是揭露了她们家的家丑,而给予我痛斥。

每一个写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经历。我们总是在作品中,写到我们身边人和事,有时候甚至就是对这些人和事的伤害和“出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因为这些事太给我们创作的感觉了。

来源:余翠荣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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