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纪念碑现世 道出倡堵带头人

文/张吉勇     图/李德建
      在东平黄河一带提起十里堡，大家都不陌生，是黄河岸边上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就是这个平凡的小村庄，清末民初出了个名闻乡里，受人仰慕的乡绅。
1982年8月，因在此向东平湖老湖分滞黄河洪水，该村而名声大噪。这里处在清光绪元年(1875)山东巡抚丁宝桢创修鄣东堤的末端，自元朝始开会通河起，就是河道衙门驻地。清光绪三年（1877）在此修建了穿黄闸，运河道台（兼理黄河）衙门在此。光绪十七年（1891）山东巡抚张曜委派上、中、下三游总办办理河务，十里堡就是上游总办驻地。清末山东设河防总局，民国初年裁撤，河工由上、中、下游分局分管，十里堡为上游分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是东平河务局原住地。黄河、运河相交，故事一定不少。黄花寺合龙处碑上显示：山东黄河上游堵口工程处总办林修竹、会办王炳燇“受灾区绅民之请，……灾区士绅亦组织堵口协会相助为理”的一桩大事，就发生在这里……
​一通纪念碑现世，道出倡堵带头人
2019年10月27日，十里堡村发现了一个埋藏在地下的纪念碑，是在该村黄河滩区外迁工地上一户村民房台下挖掘出来的。碑是一通民国时期，当地乡绅带头组织参与李升屯、黄花寺堵口，倡议成立八县堵口协会的纪念碑。碑由大青石材质雕刻而成，碑帽高1.26米，正面刻有双龙戏珠图，正中下方有“纪念”二字，背面刻有“题名”二字，龙鳞上面涂刷的青、蓝油漆还清晰可见。碑身高2.57米，宽0.97米，厚0.32米。碑座高0.53米。单从碑的规格看，可以断定享用人非同一般。果不其然，碑刻记载段公是一个晚清曾受五品顶戴封赏的人。阳面碑文由东平县拨贡成金策撰文，阳谷县优附生张稷臣书丹。全面记载了段公自幼聪慧，性格慷慨，以及为黄河工程出力，带头倡议八县堵口之事。这一通纪念碑背面“题名”下刻有出资立碑的960位乡民姓名，该碑立于民国十八年(1929) 冬。
     据当地人介绍，这通功德碑原立在十里堡运河码头上。时光荏苒，经过黄河泥沙多次淤积，被淤埋在地下。是黄河滩区整体搬迁利好政策，使尘封于地下半个多世纪的功德碑重见天日。
     碑刻记载的主人公姓段，名广寅，字东臣。在堵复李升屯、黄花寺两处决口问题上，倡议带头成立八县堵口协会，协助山东河务总局局长兼山东运河工程局总办上游堵口工程处总办林修竹，山东河务分局兼山东曹濮道尹警备司令上游堵口工程处会办王炳燇，召集八县灾民创立堵口协会，为堵口出力献策，功当第一。从碑刻：“虽云众擎易举，其实皆公一人提倡之力也”的文字看，充分佐证了段广寅凭借个人在当地的影响力，聚集八县灾民带头提倡行众擎易举之事。
弱冠明世成年志 效力河工受褒奖
     据说段广寅是十里堡村人，生卒年月不详。他自幼聪慧，性格慷慨，心地善良，事亲以孝，人无闲言，弱冠之年，便知人情世故；成年后，励志为四方邻里排忧解难，一直为本乡兴利除害，妇孺皆闻，有口皆碑。光绪年间，以监生的身份被授予知府经历职衔。他生长在黄河岸边，皆知黄河安危事关民生国安。他经常从事黄河堤防和险工的修筑事宜，所办之工，坚固无虞，成绩突出。被山东省巡抚毓贤（光绪二十五年二月至光绪二十六年二月任山东巡抚）赏予五品顶戴。后又经筹饷报捐户部注册，授县主簿一职，双月选用。虽未获大用，但他对功名利禄，等闲视之，仍怀抱不世之才，克己守正。他的这一表现，感动了当地官民，光绪三十三年（1907）邑侯李增送“急公好義”匾额，以旌其门闾。
李黄两处相继决 肆虐八县民遭殃
      碑文所记：“民国十四年（1925）秋，黄水涨发，李升屯、黄花寺两大堤先后决口。”当时，洪水为几十年所罕见。8月8日，直隶濮阳县李升屯（今属鄄城）民埝溃决，口门宽660余丈，洪水向东北流入濮阳、范县、郓城、寿张4县，泛滥200余里。虽经当地官民极力抢护，奈何水势凶猛，人力不济。9月20日，洪水又将寿张县黄花寺（今属梁山）南金堤冲决，一时间波及寿张、东平、郓城、阳谷、汶上5县400余村。两处决口使濮阳、范县、寿张、郓城、阳谷、东平、东阿、汶上八县尽成泽国。
为了防止溃水南下，东平县知事李醉明受命率领乡民在运河南堤的十里堡、三里堡、八里湾、常仲口、王仲口五处挑挖缺口，引导黄水泄入东平湖，顺坡河由姜沟之清河门复归黄河。此次洪水造成八县受灾面积1500平方公里，灾民200万人。
国力不支堵口难 段氏不忍设法援
     李升屯、黄花寺决口，因当时国库支付困难，未即堵塞。1925年底，奉系张宗昌和国民军岳维峻部为争夺山东地盘而开战，黄河两岸成为军阀混战的战场。风雨飘摇的政府，兵荒马乱的时局，军阀们为了各自的利益争抢不休，那里顾得上老百姓的死活。两处决口的堵口经费，迟迟得不到解决。
     段广寅看到此状，不忍坐视，心想要设法援救。于1926年1月11日，邀请八县灾民代表在十里堡聚会，极力倡议创立八县协会，商办堵筑事宜，得到八县灾民代表的一致同意。后由山东河务总局局长林修竹带领八县灾民代表到济南省政府集体请愿，时任山东督军张宗昌无奈，被迫同意以八县人口的漕粮作为堵口资金，不足部分由八县出夫摊料完成。当时山东百姓早被国民党军阀搜刮穷尽，加之黄河水淹，沉重的赋税根本收不上来，丁漕成了事实上的空头支票。
     眼看黄河夏汛即将到来，若不能尽快堵复李升屯、黄花寺两处决口，将会给受淹八县造成更大灾害。2月18日，八县知事又在十里堡召开会议，议定由民间协会组织各县民工分工送料，根据当时市场价格，出工按完成土方计价，送料按料物的重量计价，所有完成的工、料都有堵口工程处审核制发收据，百姓凭此到各县应缴纳的丁漕款下支取。由于三方审核严格，无虚报冒领之弊，两处堵口工程于2月25日动工，在总办林修竹、会办王炳燇、总工程师潘镒芬的大力指挥下，八县灾民星夜兼程，纷纷送料，抢堵民夫昼夜不停，加紧堵口施工，黄花寺先于3月26日提前合龙，李升屯亦于4月30日全部合龙。原多次勘估花费得200多万元，前后共筹集区区60万元，共计用款67万元即完成堵口，实际花费远远超过此款，利赖八县灾民出工摊料，节约了大量的资金，实为河工开一新纪元。李升屯、黄花寺决口堵复，数万灾民得以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乡亲父老感段恩 千人捐立功德碑
     段广寅在八县商议堵口的事件当中，起到主导倡议、协调、组织的作用，功不可没。他不但在这次利国利民的公益活动中表现尤为突出，但之前他的所作所为，深受乡民的爱戴。正像碑刻记载的那样：“公仗义疏财，周恤贫苦，倾囊无吝啬，以及修道路、筑堤埝、经营团防、筹应军队，凡有益於公家者，靡不竭尽心力而為之。故德足服人，行可为表。历年以來，雀鼠之争，泯於乡里。揆诸千木之贤明，秀实之敏达，何多让焉。公之嘉惠桑梓，笔难罄述”。四方乡民对他是仰若山斗，他对乡民的恩惠，用笔难以述尽，可见他在本乡声誉广闻四方，人品极好。为此，他去世不久，乡亲父老对他是感恩戴德，民国十八年（1929）960名乡民自愿集资为段广寅立碑，以资纪念。他们立碑的本意不仅仅是以资纪念，而是让后人了解那段历史，更为重要的是留作一种警示、传承一种精神，提醒后人牢记水患之痛，保卫好黄河、治理好黄河是每一个官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功不可没终显现 功德碑体重立起
     近千名乡民捐立的段氏功德碑，原在黄河、运河交汇岸边屹立多年。不料黄河一次次洪水携带大量泥沙，将功德碑冲倒，被掩没在黄河滩内，后经黄河滩区垫房台被压在地下几十年。2019年10月27日，从房台下挖出来，碑体保存完好。可见，好人好事终有报，功德一定抹不了。是国家黄河滩区整体搬迁的大好政策落地，给段氏功德碑出土重现带来了契机。
时任东平黄河河务局局长的牛永生，非常重视黄河文化建设，听说十里堡挖掘出一通功德碑，很是激动，立即组织力量，将碑体请运到十里堡进湖闸南黄河大堤上黄河公园内，不惜出重资把碑座、碑身、碑冒依次安装好，复立于黄河大堤上，玻璃罩保护上，并且修建了碑亭，以防风雨侵蚀，恢复了功德碑的原貌，此举已还了960名乡民原来的感恩心愿。也表达了当代治黄工作者对段广寅热爱黄河、治理黄河、功成卓著事迹的感动、尊重和敬仰。
黄河文化续传承 重立碑记昭后世
    为了赓续黄河历史文化，讲好黄河故事，传承黄河精神，东平黄河河务局于2021年4月，在功德碑一侧新立高1.33米，宽2.6米的青石花纹碑。碑阳面刻有前言，阐述了省、市、县级河务局立意重立段氏功德碑，实乃昭示后世，让黄河厚重的历史文化传承下去。碑背面刻有：“则此碑之重立，实不惟段公孙传孟之子延崑，延崙，延山，延峰，延岭五兄弟尽其孝心，亦河务局垂荫后世之阴骘也”。由阳谷乡谊王传明撰文，银山乡谊刘振喜玺镌刻，重立段公治黄功德碑记，以供天下后世之瞻仰激励，则段公之功德、河务局之仁政宜与斯园并浩而长存矣。
      重新立起功德碑，让段氏功德永传于人间。

附：东平十里堡段氏治黄功德碑碑文：
人必有可傳，又必得其人以為之傳，而後人乃得以傳之。吾於：
段公之硕德懿行，蓋有不勝景仰者。   公諱廣寅，东臣其字也，幼而聰慧，性慷慨、心和平，事親以孝，人無閒言，弱冠世故，周知人情，諳練排難解紛，四方仰若山斗，興利除害,闔境資為保障。是以輿情契洽，有口皆碑，婦孺闻公之名，無不忻頌。乃於前清光緒年間，山东赈捐局保獎，以監生授府經厯職銜，後因河工出力，山东巡撫毓賞予五品顶戴，東省筹餉報捐，戶部註册准予縣主簿，雙月選用。光緒三十三年，邑侯李賞給急公好義匾額，以旌其門闾。   公抱不世才，雖未獲大用而榮名已克享矣。民國十四年秋，黄水漲發，李升屯、黄花寺兩大隄先後決口，當因國帑支絀，未即堵塞。及至民國十五年，黄流浩蕩，冲刷愈甚，濮范郓壽陽東汶阿各縣仍成澤國，哀鴻嗷嗷，情殊堪憐。  公不忍坐視，設法援救，遂創立八縣協會，商辦堵築事宜。除禀请上宪筹撥各縣丁漕外，即速採辦樁料，刻日興工，甫三月两處決口一時合龍，数萬災民均免其魚。雖云衆擎易舉，其實皆公一人提倡之力也。  公仗義疏財，周恤贫苦，傾囊無吝色，以及修道路、築堤埝、經營團防、筹應軍隊，凡有益於公家者，靡不竭盡心力而為之。故德足服人，行可為表。歷年以來，雀鼠之爭，泯於鄉里。揆諸千木之贤明，秀實之敏達，何多讓焉。  公之嘉惠桑梓，筆難罄述。書云:作善降祥。易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宜其福澤緜緜、子孫繩繩，為足表彰盛德也。   公殁未久，鄉里父老感其德，慕其人，欲勒諸貞珉，永垂不朽。異日輶軒採風，載在青史，鄉閭稱頌，足代明廷之褒揚。浼余作文以傅之，因謹據其生平行修为而為之序初，不敢有所溢媺云。
邑己酉科拔貢愚姪成金策頓首拜撰
陽穀縣優附生愚甥張稷臣沐手敬書
中華民國拾捌年歲次屠維大荒落孟冬月 上浣 穀旦
重立段氏功德碑附碑：前言与碑记
前 言
2019年9月于东平县戴庙镇十里堡村发掘出承载人民群众戳力同心、团结抗洪精神的“段公治黄功德碑”。该碑始立于民国十八年古运河码头，系当地沿黄百姓为褒扬十里堡村乡绅段广寅组织抗洪卫民的丰功茂德茂德，自发树立的一座纪念碑。时光荏苒，黄沙淤积，碑理地下数拾载。段公后代十里堡村段氏五兄弟不忍先租功德埋没，循旧年记载重启挖掘，使段公治黄功德碑重见天日。
功德碑出土后，省、市、县级河务部门及地方党委政府，均视治黄功德碑为黄河文化传承，弘扬之宝库精髓，乃频登出碑故地，细考段公治史，有将此碑立于公园，示于世人之意。当地百姓翘首以盼，亦支持此碑重屹大河之岸。段民兄弟深念故土情怀，响应国家号召，向东平黄河河务局捐赠此碑，立于十里堡险工53坝。
碑刻既得，东平黄河河务局以此为契机，于辖区工程周边增设大禹雕像、凉亭、治水名人墙，全面征集反映各阶段治黄文化的历史类、民俗类产物，筹备文化展馆建设，制定“一带二区”发展规划，借助黄河下游生态廊道建设，构建《环黄河、东平湖水利工程生态绿化带”；将石洼闸、林辛闸、十里堡闸打造成东平湖亮点工程、特色工程，构建“水利工程风景区；弘扬新时代水利精神，发掘治黄历史文化，以三座进湖闸及周边工程为平台，构建“治黄文化展示区”。
文以化人，文以载道，碑刻记载下的不仅有那段历史，更蕴含着无数沿黄儿女沉淀下来的精神力量。在这股深沉持久的力量面前，东平黄河儿女正脚踏实地，着眼长远，共同抓好大保护，协同推进大治理，让黄河永葆生机，成为造福人民的幸福河。
二零二一年四月
重立段公治黄功德碑记
九曲黄河，向称大患。自前清咸丰五年改道北流，鲁西一带又成黄泛区矣。民国十四年秋，河决李升屯、黄花寺两大堤，因循未堵。至次年，洪流益巨，濮范郓寿阳东汶阿八县遂成泽国，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当其时，寿张县十里堡村有段公讳广寅字东臣者，乡绅也，挺身而出，联合八县绅民，成立治黄协会，备料兴工，不数月而决口尽堵。数万灾民重建家园，无不感激段公恩德，乃集资立碑，以为永久之纪念，此民国十八年（公元一九二九年）事也。撰文者，为当地拔贡成金策先生；书丹者，为阳谷附生张稷臣先生。参与其事者，如阳谷张蕊榜，阿城杨廷栋，东阿郑天章、徐茂礼等人，亦皆当地名流，可谓一时之胜选。岂料此后黄沙淤积，碑埋地下，遂使段公之功德沉潜，不为世人所知矣。岁己亥（公元二零一九年），十里堡村整体搬迁。段公孙传孟之子有名延崑，延崙，延山，延峰，延岭者，不忍先祖之功德沉埋，乃聚众发掘，终得之于运河古码头之侧。
公园既成，复以张稷臣先生之从曾孙张世运为介，浼吾为文，叙重立之巅末如此。吾谓：吾国古代王权不下县，县以下为乡村自治，则乡绅任之也。若水利、道路、钱粮、徭役、治安、教化，皆能井井有条，乡民以安，无一而非乡绅之力也。若段广寅先生者，乡绅之佼佼者也。绅民为其立碑表彰，宜矣。则此碑之重立，实不惟延崑五兄弟之尽其孝心，亦河务局垂荫后世之阴骘也。且碑中所云清河通淤之事，亦治黄史上极佳之文献。今置其于园中亭台，以供天下后世之瞻仰激励，则段公之功德、河务局之仁政宜与斯园并浩而长存矣！
庚子五月，阳谷乡谊王传明敬撰
辛丑四月，银山乡谊刘振玺敬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