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系作者拍摄并提供本号分享
作者：节节高
有一年我陪母亲回老家，看望家乡的大姨和舅舅，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母亲突然看到一个人，她指给我看说：“看着了没有？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这个人当年把他媳妇害死，判刑了十八年，现在已经出来了！”
我说：您还认识他吗？
母亲说：哪能不认识？扒了他的皮也认识他的骨头！
说起来真是让人潸然悲伤又不寒而栗。
他媳妇是母亲当年无话不说的要好姐妹，丈夫阴阳两面人的德行，媳妇了如指掌，夫妻两人分居已经几年，这一切皆因为他和一个“老大嫚”（第三者）勾搭在一起，村里人都知道，没有人敢透露给他媳妇。
当时他在村里是一个“大干部”，说话头头是道，回到家里对媳妇百般嫌弃，最后形同陌路人一样。他借口忙于村子里的“公务”，家里的重活脏活基本都是媳妇自己做。他自己在另外一间屋里住，媳妇和两个孩子还有婆婆在一起住。婆婆媳妇相处得很好，婆婆的眼睛视力不好，看什么影影绰绰的。
一天夜里，婆婆起夜，回来糊里糊涂地摸索到儿子屋里（农村房子，中间是灶间，两边是东西间），发现屋里睡着两个人。婆婆大吃一惊，知道这件事后，嘱咐媳妇提防这个混账儿子。
媳妇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丈夫在外面冠冕堂皇地当着领导，他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明铺夜盖，早已看透她一个农村妇女能奈他何！
他们俩人的孩子，女孩五岁，男孩三岁，农忙时节都是婆婆帮着照料。
这一年农历六月，暑热天气家家忙着割麦，要赶在毒太阳的日子，趁好天气割完，还要打麦晒麦，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大家挥汗如雨一起干，有割的、有捆的、有往家场院拉的、个个忙碌得汗流浃背，哪里顾得上吃点东西。
麦地里不大见她丈夫的身影，都是她一个瘦弱的女人在拼命地抢收麦，也有好心邻居会帮她一把。这一天，她推回家一车麦，看见锅里有已经做好的漂着菜叶的疙瘩汤，她饿急了，饥不择食地吃了一碗，顾不得休息，急急忙忙地又推车到地里，一路上她头晕目眩，腹痛难忍，一阵一阵地恶心，姐妹们都说，“你肯定是中暑了，回家歇一歇吧，你这些我们就给你收了。”
看来她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一头栽在了炕上。婆婆没有看见媳妇，看到锅里有饭，没有找到那个叫“雀孩”的孙女，用疙瘩汤给小孙子喂了一点，这时儿子急忙从屋里出来说：忘了说了，那个疙瘩汤里面飞进苍蝇了，不要吃了，你赶快弄绿豆给他熬熬喝吧（绿豆可以解毒），说完随手把疙瘩汤倒掉。婆婆煮了绿豆汤给小孙子喝了，小孙子还是不舒服，哼哼唧唧的，婆婆只好背着小孙子又出了门。
丈夫看见放在疙瘩汤里的砒霜没有要了媳妇的命，虽然媳妇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是横下心在炕上将她掐死，转身又把她放在院子里的水缸上，半截身子没入水中（他事先挑了满满一缸水，以前这些活都是媳妇干），然后在地上放一个盆，把他的一件衬衣放在里面，缸的水底放上一个舀水的家什，现场布置好后他扬长而去。
婆婆背着哼哼唧唧的孙子回到家，懵然看见一个人趴在水缸上，半截身子栽在里面，老人家惊恐万状，以为是孙女，连忙跑出去大声呼救：快来人！！！雀孩掉进水缸里了！！！村里人呼啦啦地涌进院子，一看是雀孩的娘。有人赶快去找了一个用柳条编织的结实的篓，有人慌忙把牛牵了过来，把人抱起来放在牛背上控水，希望她能活过来。
其实她的魂魄早已抛弃了尸身。
也有细心人发现了她脖梗上的紫痕，大家交换着眼色不吱声…
这时候，她的丈夫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赶了回来，豆大的汗珠滚落着，他大声呵斥着：“那个谁谁谁，你看你把她放在篓上，把脖子硌上红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掐死的呢！”
其实那个谁谁谁心里明镜似的，根本就没有用篓。
丈夫说：“今天早上起来我就说衣服上有麦芒，刺痒人，她这是给我洗衣服，不小心一头栽倒在缸里面了，不用救了。”他随便指使一个人，赶快去她娘家报个信（其实村人都知道他们两人根本不说话）。
不一会儿，娘家人赶了过来，他们都知道女儿两口子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哭闹，让他立马去买里外全新的衣服，给她擦洗干净穿上，买一副上好的棺材，他一一照办。
母亲过去看了看女儿那惨白的脸，脖颈上那两道指痕愈发凸显，心里明白女儿死得冤，母亲痛不欲生老泪纵横，院子里面站满了嘀嘀咕咕的人，街上人也是乌央乌央的。
这件命案随即轰动乡里。
娘家的兄弟也有“大干部”，何况天理难容，日月昭昭啊！
那个死去的肉身任人摆布，那个出窍的魂魄何其勇猛刚烈，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控诉他、她不依不饶死缠烂，任他绞尽脑汁万般抵赖也没有用。
在被审时他供述了所有的细节，念他曾经有过功（参加过什么战争），最终判刑十八年，出狱时年近五十岁。
最让人心痛的是那个叫“雀孩”的女孩，她娘的坟茔和我家田地毗邻，我母亲经常碰到她爬在坟头上手扒着土哭啊哭，满脸鼻涕眼泪粘着土，一定是有人欺负她，抑或是想念娘了...... 看到此景，母亲忍不住落泪，把她拉起来哄着她送她回家，家里有个瞎奶奶，还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她不过才六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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