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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 个 人 都 是 生 活 的 记 录 者
文中图片选自纪录片《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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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你经历过多少种初见?初见的恋人,初见的风景,初见的宠物......而果儿的初见故事是关于一个要生产的妈妈和她的孩子的初见。
这不是一个稀奇的故事,它很平凡,平凡的几乎到处可见,每天医院的产房里可能都有无数的女人在生孩子。可她们在经历过“浑身湿透,水淋淋的沉重”后所换来的初见却并不那么容易被理解。
还好,有这么细腻动人的文字提醒我们生命的意义、生而为女人可能面临的困境与希望。
初见
文/果儿
当她被推进中医医院住院部患者通道时,男人已先她一步到达医院,在门口等候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住,一边随着救护推车快速向前奔跑着;一边大声喊着:“大夫!大夫!”
半夜三更,这惊慌失措的喊声穿过幽深的走廊,拐了几个弯后撞着一堵绿色的墙后,又传了回来。这回声好像没有减弱反倒得了势一样,放大了几倍,显得住院部大厅里空旷安静。
他又喊了几嗓子,一位中年妇女才慢吞吞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边穿白大褂边往推车前走,边走边说:“喊什么!喊什么!生娃呀?十万火急的!”
“生了,快生了!”男人说着,产房的门被推开,女人随着推车进去了,将男人搁在了门外。松开男人手臂的那一瞬,女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这一紧张肚子就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了起来。无人替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女人看着大夫先洗手,接着戴手套,因为刚洗过的手涩,大夫戴了好几次也没能戴进去。眼看着橡胶手套被拉扯到手腕的地方,女人的肚子又是一紧一紧的,频繁强烈的宫缩使她反复翻转着笨重的身体,她想抓住床沿使劲忍一忍,只是这忍耐抵不过她对疼痛的想象程度。
“哎,这人挺能抗的啊!不哭不喊的!”那中年大夫跟助产士边做准备边聊天。
她倒是想喊,可哪有力气喊啊!中午不想吃饭,晚上还是不想吃饭,这时她想起一周前最后一次去超市采买的巧克力,现在最深切的体会就是有些事情根本不按计划进行。就像现在,谁会想到会是半夜三更来医院生孩子。
大夫在肚子上左边按按,右边按按,说:“六指”。
“大夫,什么时候能生?”女人虚弱的声音被大夫听见了。
“还有四指。”大夫默然地说。
“四指是多久?”女人作为初产妇,并不明白“四指”到底是多久。
大夫跟助产士说:“刚才在家里倒在沙发上看《蜗居》呢,一眯眼就睡过去了。”
助产士说:“可不是,你说宋思明到底是多大的官?又包二奶,又买别墅的?”
女人希望门外的家人能塞个红包进来,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准备这个东西,即使准备走时也肯定给遗忘了,没有给大夫塞红包,此刻应验了吧!
在生之前,很多过来的大嫂、大姐们给她传授各种生产的技巧。有人说,进去后不敢哭不敢喊,否则大夫就让你受大罪。有人说,生时吃一大碗羊肉泡馍,这样就浑身有力气了。还有人说,不要爬楼梯,坐摩托车兜一圈,保准生得快。还有很多很多。
女人再次迎来了更加频繁的宫缩,她开始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吭吭”的声音:“大夫,大夫,疼!”
“嗯,使劲,会不会使劲?!”大夫突然跟助产士停止了聊天,不说话了。
“剖吧?宫口一直不见开,再耽搁孩子会窒息。”大夫像是自问自答似得。
这是女人始料不及的结果。大夫开始填写《手术意见书》,之后,助产士拿着病历夹出去了,一会又回来了。助产士对大夫说,那男人问她妈,剖是不剖?
产床上的女人听得真切,她已经被局部麻醉,一动不能动了。手术刀在肚皮上“滋滋”地划了一刀,她感觉凉凉的,金属的冰冷使她开始打颤。
“疼吗?”大夫问。
女人摇摇头,牙齿碰得“蹦蹦”响。接着又补了一刀,女人头对着无影灯,灯光的镀银边框映照出手术刀划过肚皮的全过程,女人不敢再看,只觉得恶心、反胃,同时伴随着急剧的寒冷袭来。
“大夫,我冷。”女人已经冷得牙齿打颤,口齿不清了。她说:“大夫,我能看见。”
大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哗”得在她的头顶搭了一块手术包布。这是一块发青发灰,又好像土黄的布,一下子在女人面前遮住了无影灯,瞬间她被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
这样被包裹着,她好像感觉自己安全了,当她渐渐地闭上眼睛时,只感觉肚子被左右摇晃着,撕扯着。她随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觉被推进了一口深渊里,浑身湿透了,水淋淋的沉重。又像是躺在一块冬天的大青石板上一丝不挂,任由身体发冷、结霜、结冰,最后冻住,冻成雕塑。
女人这时想到了她的母亲,她也是她母亲的头胎儿,这苦难在她二十九岁时才初次品尝到。她眼角突然有泪往出涌,一直涌,像山泉一样冰凉,顺着耳边的头发直流到脑后。她想出声的哭,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是她没有。
“大夫,我冷!”女人哀求似的等着大夫给她批一件衣服或是别的什么。
大夫给她身体上搭了一块同样颜色的手术布,这块布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湿且重。活着的渴望使女人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还是冷。”
大夫果断地说:“把那床棉絮拿来,给她盖上。这是正常的,冷是正常的。”女人从推进产房到现在为止,这是大夫说的最温暖的话了,虽然是中伏天。
女人肚子不再翻腾了,不再挠心挠肺了。这时她听到清脆的“啪啪”声,大夫正倒提着婴儿拍屁股呢!接着,“哇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那么微弱的一声,那么委屈的样子。
女人也不由得流着泪,看着婴儿被抱去称重、清洗,然后大夫转过身,左手臂托着婴儿的背部,将婴儿靠在自己的胸口,右手捏着两只小脚丫,抱到女人跟前说:“看看,你的孩子。”
女人虚弱地眼皮直打架,询问大夫::“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夫说:“你想生男孩,还是想生女孩?抱被带来了吗?家人在门口吗?”
大夫带走了她的孩子,却没有告诉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被告知要在手术室里留置观察一个小时,就这样她由产床挪到了病床,手指夹上了二十四小时监护器。她想着她与他(她)的初见,说不出的滋味。这些年来,第一次想哭又想笑,第一次体会到无比的沉重,又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生而为人的痛,需要眼泪;生而为人的乐,也同样需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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