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儿说：拔牙，我不疼。
谁疼？谁拔谁疼。这话有点幸灾乐祸。咱能不能厚道些？
拔牙究竟有多疼？小妖儿没拔过牙不知道。问那些拔过牙的人吧，譬如李秋水，譬如余沧海……小妖儿扳着指头算，也就他俩最有发言权，不有句话这么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什么什么的。
永不消停的作女小妖儿前几日闲得无聊，便去考察了个新开的酒店，那儿的菜肴中西合璧，数牛排做得地道。
小妖儿喜出望外，赶紧给莫小米电话：中午请你吃牛排，五分熟带血丝的，嫩滑鲜美，来啊。
莫小米腔调都变了，说小妖儿你太狠了吧？我牙疼一夜，腮帮子肿老高，再让吃牛排，还有人性没？
都疼成那样了还贫。
莫小米要去拔牙。
莫小米玉齿如贝，从小就骄傲得不行。可是，应了一句话——中看不中用。
小妖儿说莫小米那牙生来就是为了拔才长的。所以，李秋水和余沧海不见得有心得，拔
牙痛不痛问问莫小米就知道了。
在小妖儿的蜜友中，莫小米第一个结交男朋友，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把那男孩弄得颠三倒四。
不晓得为什么，莫小米的牙三天两头开始闹起情绪来了，隔三差五得去看牙医。当第一颗牙齿不得不忍痛下岗时，莫小米蒙着被子哭了一天两宿，那男孩也唉声叹气，比自己掉了牙还痛苦。
莫小米十分悲痛地说牙又作怪了，前几天见冷热发酸，这几天就风风火火大张旗鼓地疼开了。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不知是哪位高人总结出来的。
小妖儿说你算了吧，啥高人，不过就是个烂牙患者的心得罢了。莫小米说疼还不算，整个儿不能进食，牙齿上下一碰就賊哇哇的疼。如果哪里有绝食沙龙，我一定义无反顾地加入。
莫小米捂着脸来了。
小妖儿问：装成个小女儿模样，怀抱琵琶半遮面，没这么婉约吧？
莫小米手一松，小妖儿见到了半个锃亮的“面包”。
她说，还愣着干嘛，开车去医院啊。她支使小妖儿的口气，让小妖儿十分不满，牙疼着还这么猖狂。
不过，小妖儿也不敢怠慢，赶紧开车陪莫小米来到牙科医院。
这家医院叫什么兔子医院，名字很可爱，在这座城里颇有名气，设施不错，态度也好，微笑服务。
医生说这牙得赶紧拔。莫小米一听，立马变得战战兢兢，紧拉着小妖儿的手不放，平时的傻大胆儿早已不知去向，那份儿依赖，就像小妖儿突然成了她的监护人。
能不能保守治疗啊？再缺颗牙，爱美的莫小米受不了。
捂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美丽大眼睛的女医生坚定不移地摇头，必须拔。
莫小米既痛苦又无奈，这事，的确不能两全。她乖乖的把嘴张的好大，模样极其滑稽，小妖儿联想到“虎口拔牙”这四个字……当然，莫小米不是老虎，这会儿她是老鼠。
麻药打过，开拔。小号医用钳子不行，女医生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旁边的护士马上换一中号的，手法利落训练有素。只是莫小米那颗坏牙不知是长上的还是焊上的，纹丝儿不动。
女医生说换大号，护士小姐用手扒拉了半天说没大号的呀。
隔壁一号室里拿。于是护士小姐像只白蝴蝶从小妖儿身边轻盈地掠过，不一会儿，掂把大号钳子折回。天，那钳子够大！
这一次害怕的不光是莫小米了，小妖儿也跟打摆子样的哆嗦起来，能听得见自己的牙齿“嘚嘚嘚”不由自主地响。于是，她不顾一切地甩开莫小米求助的手，抽身逃出，心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胸腔。
“咣铛”一声，小妖儿浑身一激灵，真有点像惊弓之鸟。耳边穿来女医生如释重负般愉悦的声音：好了。这时，小妖儿才想起莫小米还在里面，赶紧一个箭步又窜进去，再看莫小米脸儿煞白，几欲虚脱。
人都这德行，自己刚缓过劲就该嘲弄别人了。小妖儿说：瞧你这点儿出息吧，拔个牙就吓成这个样子，要是进了宪兵队早就是个叛徒了。
莫小米忍无可忍，忘记了女医生暂不让讲话的嘱托，“啪”吐出一口血沫子，可劲儿冲小妖儿吆喝：我就是叛变总算是过堂受刑了，你好，见人家掂家伙进来，吓蹿没影儿了，还好意思说，我呸。
这时，莫小米的男友风风火火赶来了，哭丧着脸，从医生的盘子里取走了莫小米的那颗烂牙，说要打造成个饰品挂在脖颈上，让牙齿见证爱情，他把自己当成哪个原始部落里花心泛滥的酋长了。
小妖儿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顿时羞愧难当。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晚，小妖儿就胡梦颠倒的在宪兵队里面对着老虎凳皮鞭子辣椒水儿哆嗦了一夜……
拔牙，小妖儿不疼，谁拔谁疼。疼也得拔。
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作家简介
红酒
河南省作协会员，洛阳市作家协会理事。主要从事小说散文随笔创作。《头牌张天辈》《花戏楼》分别获得年度全国小小说佳作奖和优秀作品奖，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中国新文学大系》等权威选本；获第五届小小说金麻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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