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翻阅《学术集林》第十一卷，见内收一篇朱维铮先生的文章《梁启超和<清代学术概论>》，说及梁著《清代学术概论》三十三节，“仅列序次，不出细目”，即全书只分一、二、三、……共33节，而每节无标题（更无提要）；朱先生说，多年前为便于检索，曾信手记下一份“节目提要”，“这回从旧日杂稿堆里翻出来再看，以为尚便初学者参考，于是稍加润色，冠于书首”。
我购买《清代学术概论》时，知道上海古籍版有朱维铮先生的校注本，但买的却是人民出版社本（无校注）。因此只能去找上海古籍版核实，见那书正文前确有“节目提要”；而《学术集林》中所收的这篇文章恰恰也是该版本书前之“《清代学术概论》导读”。
朱维铮先生拟的“节目提要”，梳理了《清代学术概论》的脉络，阅读即知全书内容梗概，可谓真正的“导读”。上半年曾写过一篇关于《清代学术概论》的读书记，下面引录朱先生拟的“节目提要”，以作《关于》一文（读书记）的补充。
另，书中“序”文提到《清代学术概论》原是梁启超为蒋方震所著书《欧洲文艺复兴史》写的序，此蒋方震即蒋百里。蒋百里的名声比蒋方震大吧？蒋方震，字百里，以军事学家闻名于世，参加过讨袁护法运动、北伐战争和抗日战争；其所著《军事常识》是中国近代军事理论的开山之作，《国防论》被公认为中国近代国防理论奠基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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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学术概论》节目提要
自序
应胡适的要求记述晚清今文学运动而为蒋方震《欧洲文艺复兴时代史》作序 原型是《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论清代学术章 清代学术带有时代运动特色的两潮流 现在的梁启超批评历史的梁启超
第二自序
较初稿增加三节的由来 题作“中国学术史第五种”的由来 为什么命名《清代学术概论》
一 论时代思潮
“时代”与“思潮”秦以后有四大时代思潮 时代思潮来自“继续的群众运动”思潮如佛说有四期 破坏旧思潮的启蒙期建设新思潮的全盛期 正统派衍生别派的蜕分期 再入创新必先推旧的衰落期 清三百年思潮流转便循此历程
二 略论“清代思潮”
“清代思潮”与欧洲“文艺复兴”绝相类 对明学之反动的清学启蒙运动和它的“复古”诸方向 清学全盛运动中的正统派以专经为尚 清学蜕分运动以“托古改制”说为标志 清学的蜕分期即衰落期 全部清学史可说“以复古为解放”
三 清学的出发点
对宋明理学的反动符合人类德慧智术的进化公例 “儒表佛里”的宋明学的根本缺点 晚明理学之弊恰如欧洲中世纪黑暗时代的基督教
四 顾炎武与清学的“黎明运动”
顾炎武对晚明王学的攻击 “经学即理学”为顾炎武所创学派的新旗帜 顾炎武能当开派宗师在于能建设研究方法 他的方法在贵创、博证和致用 他的精神在“实用主义”
五 阎若璩和胡渭
从汪中赞颂“国朝六儒”说起 阎、胡的伟大在于阮元《清经解》拒收的二书 阎若璩的《尚书古文疏证》动摇了六经的神圣地位胡渭的《易图明辨》使宋学受到致命伤 二书的价值可由达尔文《种源论》、雷能《耶稣传》对欧洲基督教地位的影响而推知 附论毛奇龄和姚际恒
六 黄宗羲和王夫之
顾黄王颜都属明学反动的大师 黄宗羲为清代史学之祖 《明夷待访录》于近代思想最有影响 附论万斯同、全祖望和章学诚的史学地位 王夫之的治学方法已渐开科学研究的精神 戴震关于天理人欲的学说实由王夫之的哲学见解衍生
七 颜元
颜元学说在清世不显是由于他对汉宋二学都唾弃 颜学类似古罗马的斯多噶派 颜元异于汉宋二学在于他认定舍做事外别无学问 颜门李塨、王源都似墨子门徒
八 梅文鼎、顾祖禹和刘献廷
梅文鼎乃清代科学的开山祖 顾祖禹的地理学符合现代科学精神 自唐释守温到民国七年颁行注音字母的千余年间唯有刘献廷的《新韵谱》最为精奇 附说傅山
九 由启蒙到全盛
清学启蒙期的思想界复杂而绚烂的四点原因 启蒙期思想的四种趋向 由启蒙到全盛唯独正统派充分发达的四大原因
十 考证学的“群众化”和惠栋学派
无考证学则无清学 考证学占领全学界的巨子必推惠戴 惠栋的家学专以古今为是非的标准 惠派的治学方法用“凡古必真，凡汉皆是”八字便可概括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附录的论调最足以代表惠派宗旨 此派在清代学术界功罪参半
十一 戴震和他的科学精神
由一则故事说明戴学或全部清学的出发点 “不以人蔽己，不以己自蔽” “实事求是，不偏主一家” 章炳麟论戴学可谓知言凌廷堪述戴学绝似欧洲实证哲学派口吻 《孟子字义疏证》已轶出考证学之外 《疏证》的精语 戴震欲以情感哲学代理性哲学乃与欧洲文艺复兴时代思潮的本质绝相类 其哲学之立脚点可称二千年一大翻案 宗戴与反戴 《疏证》被除在清学正统派运动之外表明它乃非“主义的运动”
十二 戴门后学
世称戴段二王 由戴惠二派比较可证戴派确为清学而非汉学戴派岂惟不将顺古人即父师亦不苟同 治学第一步需了解其真相而第二步乃批评其是非得失 戴段二王著述正在跨出第一步而证明其有科学的研究法 析戴派的五点治学方法
十三 “朴学”
正统派学风的十个特色 其自命“朴学”的中坚乃经学 朴学研究汉以来书册上学问的直接间接效果 为学问而治学问是目的还是手段
十四 经史考证
清代诸经新疏多集大成 经说研究尤多精粹 小学由附庸蔚为大国 音韵学又为小学附庸 由礼学到乐律学 从经世史学到考证史学 考史四书和专门史考 私人著史 学史地志
十五 水地与天算
《水经》成为研究中心 循水道治今古地理 历代地理考证西北边疆地理和元史研究 外国地理 各史外夷传考证
清代地理学者变活学为死学 清初的天文算学研究以王锡阐、梅文鼎最精而清圣祖使向慕尤众 戴震以后经学家十九兼治天算天算的名家名著 李善兰、华蘅芳渐兴西学 清代算学光大古学而于西来法食而能化足觇民族器量
十六 金石学、校勘学和辑佚学
顾炎武、钱大昕一派以金石为经史考证资料 黄宗羲一派从金石中研究文史义例 商周铜器与金文研究 自金文学兴而小学起一革命 龟甲文之学 清儒使校勘成专门学有功于史学校勘学的成绩 因校书引起诸子学研究 从汪中到孙诒让可见思想蜕变的枢机 《四库全书》宗《永乐大典》实开辑佚先声清儒辑佚书使吾辈受赐良多
十七 清代的“学者社会”
由读书及闻见可知仿佛 置“札记册子”记读书心得以储著书资料 清儒最戒轻率著书故宁以札记体存之 清儒治学纯用归纳法纯以科学精神 此法此精神的表现程序有四步 札记之书可观者 学者喜用札记实一种困勉知行工夫 清儒赖函札以补交换知识的机会缺乏 他们的函札实为精心结撰的著述清儒作文也宗顾炎武而有三信条 美文为清儒所最不擅长
十八 清学全盛的时代环境
清学名家多耿介恬退之士 科举教育和官员迁转方式使人无干进之心 习俗使学者成为一种职业 一国文化进展必须社会敬重学者而学者恃其学足以自养 前清乾嘉时代类似近世欧洲培养学问的环境 欧洲文艺复兴背后有翼辅提倡者 清学全盛也因清高宗右文而大僚承风宏奖者众 毕沅、阮元为汉学护法使盐商巨贾也竞趋时尚 可知时代思潮最热时能使全社会各种人参加运动
十九 桐城派与章学诚
清初学者往往出入汉宋 惠戴崛起令宋学无颜色而有方苞等造立古文义法以道统自任 戴震、钱大昕批评方姚引起两派交恶曾国藩极尊桐城派反使其入于末流媚权贵欺流俗 方东树的《汉学商兑》对抗正统派亦一种革命事业 章学诚为全盛期与蜕分期之间的重要人物《文史通义》实为乾嘉后思想解放之源泉
二十 清学分裂的原因
发于考证学派自身的三个原因 以提倡一“实”字盛而以不能贯彻一“实”字衰 本为对于明之“学阀”进行革命却在乾嘉思想界形成“汉学专制”的局面 教人既尊古又善疑便令人既尊更古又疑其共信 由环境变化所促成的三个原因 因避触时忌而不谈经世致用反在大乱将至时被咎为学非所用 咸同之乱以清学的发祥地及根据地的江浙受祸最烈 鸦片战后西学输入使学者对外求索之欲日炽而对内厌弃之情日炽 向正统派举叛旗
二十一 清学分裂的导火线
经学的今古文之争为清学分裂的导火线 两汉今古文哄争的公案 南北朝郑王之争代替今古文之争 宋以后汉唐注疏亦废清儒节节复古势必导致重翻西汉今古文旧案
二十二 清代今文学与龚魏
今文学中心在公羊学 清代公羊学由庄存与启蒙到刘逢禄发明今文学派的开拓始于龚自珍 辨东汉古文经传皆伪以魏源最有力 后之治今文学者喜以经术作政论即龚魏遗风
二十三 康有为是今文学运动的中心
康有为曾酷好《周礼》因见廖平书而尽弃旧说 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大同书》三书好比飓风、火山喷火和大地震康有为说孔子托古改制乃一种政治革命 康有为比孔子为基督乃误认欧洲尊景教为治强之本 孔子改制说对思想界的四大影响
二十四 《大同书》是康有为的创作
康有为以《春秋》三世之义说《礼运》为孔子理想的社会制度 《大同书》的条理 其理想与今世的世界主义 社会主义多合符契康有为发明新理想却不愿其实现 康有为欲实行小康政治的失败
二十五 梁启超的今文学派宣传运动
梁启超、陈千秋成为康有为弟子 梁启超不慊于其师的武断及以神秘性说孔子 梁启超以为汉代今古文经皆出荀卿于是专以绌 荀申孟为标识启超与夏曾佑谭嗣同的、“排荀”运动启梁梁 超创《时务报》与主讲湖南时务学堂盛倡变法和革命戌政变戊乃学术之争延为政争
二十六 梁启超与康有为的分歧
“不惜以今日之我难昔日之我”梁启超自三十以后已不谈“伪经”且屡驳康有为的孔教论 梁启超欲拔中国旧思想之病根而康梁学派遂分 梁启超可谓新思想界之陈涉 梁启超与康有为最相反一点在康太有成见而梁太无成见 梁启超如不克服其短则将成为清代思想史之结束人物
二十七 晚清思想界一彗星——谭嗣同
谭嗣同交梁启超、师杨文会以后学有二变 《仁学》的内容与精神谭嗣同根本排斥尊古观念故比秦政为“大盗”而比荀学为“乡愿”谭说“冲决罗网”举例 《仁学》论政实谭梁一派之根本信条可归于世界主义
二十八 清学正统派的殿军——章炳麟
章炳麟的学术变异 章炳麟自述治学进化之迹 章炳麟对学界的影响至巨而思想解放之勇决不如今文家
二十九 晚清西洋思想之运动
“中体西用”与“学问饥饿” 梁启超式的新思想输入 严译《天演论》等名著为西洋留学生与本国思想界发生关系之首 晚清西 洋思想之运动的最大不幸在西洋留学生未全体参加此运动晚清一切新学家失败的根源在不以学问为目的而以为手段
三十 晚清思想界一伏流——佛学
今文学家多兼治佛学 杨文会赢得学者敬信 新学家无一不与佛学有关系 佛典研究的两派 中国人以迷信学佛法使佛学将为思想界一大障 蒋方震论欧洲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对我国开拓新机运的启迪 附论晚清的基督教
三十一 前清学风与欧洲文艺复兴的相异点
最相异一点是美术文学不发达 清代文艺美术在中国文艺史美术史上价值极微 清代复古乃复活古代平原文明精神与希腊文明的岛国精神趋向绝异 欧洲文字衍声与中国文字衍形造成变异迟速而使中国文学也不发达
三十二 清代自然科学为何也不发达
文化进展总要承袭前人的知识遗产 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科学也不发达 中国科学不发达的两大主因 清学的研究精神实为科学发达的先驱
三十三 结语
本书的四点宗旨 作者展望我国学术界将会出现五大潮流依据现状所提出的三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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