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谈艺】潘天寿：治印 · 余论！（内附先生常用印章高清图）

潘天寿印章

刘勰作《文心雕龙》，首以宗经。治印于秦汉印，犹文之有六经也。六经以前无文，秦汉以前古玺无多，谓之无印亦无不可。

寿石工云：古文必本乎六经，然周秦诸子六经经支流也。故为文必旁参诸子以会其通。秦汉印如文之六经，固为治印者之宗主，然非博览金陶诸文，不足以宏其趣。

   画有六法，印亦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刀法古劲，三曰布置停匀，四曰篆法大雅，五曰笔与刀合，六曰不流俗套。此六者气韵生动最难，气韵生动以下五法皆人所能为也。

有书卷气一要也，古拙飞动二要也，奇正相生三要也，不逾古法四要也，骨肉停匀五要也，分行布白六要也。

粗鲁中求秀丽一长也，小品中求力量二长也，填白中求行款三长也，柔弱中求气魄四长也，古怪中求道理五长也，苍劲中求润泽六长也。

闻见不博学无渊源一病也，偏旁点画凑合不纯二病也，经营位置妄意疏密三病也。

学无渊源偏旁凑合篆病也，不知运笔依样描画笔病也，转折峭露轻重失宜刀病也，专工于趣放浪脱形章病也，心手相乖因便苟完意病也，此之谓五病宜深戒之。

一曰光，笔意刀法全无，只求整齐一忌也。二曰滑，毫不经营，率尔操觚二忌也。三曰板，如剞劂中之宋字生硬异常三忌也。四曰匀，横竖如一，不求古致四忌也。五曰弱，笔墨无力气魄毫无五忌也。六曰粗，苟且了事有伤大雅六忌也。

六气宜忌。一曰俗气，如村女涂脂。二曰匠气，工而无韵。三曰火气，有刀法而锋芒太露。四曰草气，粗率太甚绝少文雅。五曰闺阁气，苗条软弱，全无骨力。六曰龌龊气，无知妄作恶不可耐。

叶来甸云：气魄生动出于天然，谓之神品。笔法超绝，古致淋漓，谓之妙品。尊依古制，不逾规矩，谓之能品。

戴有石云：印晶之佳者有三，轻重得法中之法，屈伸得神外之神，笔未到而意到，行未存而神存，印之神品也。婉转得情趣，稀密无拘束。增减合六义，挪让有依故，不加雕琢，印之妙品也。长短大小中规矩方圆之制，繁简去存无懒散局促之病，清雅平正，印之能品也。至于胸中有书，眼底无物，笔墨另有一种别致是为逸品。此则秉乎天授，非功力所能致也，故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

沈启南论画云：人品不高落墨无法，治印亦然。

凡人笔意各出天性，或出清秀或出浑厚，各如其人，但得情趣，均成佳品。倘俗而不韵，虽雕龙镂凤亦不足观。

上古玺书，封以紫泥，用白文印印于泥上，其文凸起曰阳。赵彦卫曰：古印作白，盖用以印泥，紫泥封诰与今之仓敖印近似之矣，后代制有印色，印之，其文虚白曰阴。实则古所谓阴、阳文者，言其用，不言其体也。今人如不明阴阳之理者，可以字之白者曰白文，字之朱者曰朱文，可免贻笑。

治大印粗文勿臃肿，细文勿懦弱，治小印要跌宕而有丰神。

朱文宜流丽，如春花舞风；白文宜凝重，如寒山积雪。落手处要大胆如壮士舞剑，收拾处要小心如美女捻针。此四端乃文博先生语也，最宜玩味。

陈澧云：古铜印文古茂典雅，章法则奇正相生，笔法则圆厚苍润，有金钗屈玉鼎石垂金之妙，与古篆隶碑无异，令人玩味不尽。然好古印者少、好时样者多甚矣，识古之难。

赵松雪始以小篆作朱文印，文衡山父子效之所谓圆朱也，虽非古法，自是雅制。作印能作圆朱文可谓能手矣。

文字金石为治印之基础，治印为文字金石之余事。点画之间自有天地，方寸之内自有丘壑，故不可以雕虫小技视之。

《秋水园印说》云：琴有不弹，印亦有不刻，石不佳不刻，篆不配不刻，义不雅不刻，器不利不刻，兴不到不刻，疾风暴雨烈暑严寒不刻，对不韵不刻，不是识者不刻，此之谓八不刻。周公瑾云：一画失所如壮士折肱，一点失所如美女眇目，故治印家有此八不刻也。

亦有四不能刻者：即非文人墨客不能刻，店门市语不能刻，粗粝败石不能刻，冒名假骗不能刻。

不精诣不可刻，不通文义不可刻，不精篆字不可刻，笔不谓心不可刻，刀不谓笔不可刻，此之谓五不可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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