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      虫

 

      豆虫是生长在豆秧上的一种害虫。它头部有层稍硬的甲壳，昼伏夜出，太阳一出来，就准时潜伏于豆叶下。成年的豆虫虽有手指那么大，但由于躯体呈豆叶一样的青色，所以，当它停止蠕动时，不用心是很难发现的。

    我小的时候，农药的应用尚未普及，那时的豆秧只是多灾多难啊——寄生的菟丝子和豆虫上下夹击，稍不注意，“种豆得豆”就会成为一句空话，变为“种豆得秧”。黄豆的歉收将会导致一个家庭重阳节和年底做不成豆腐，甚至会影响到全家人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感。

    菟丝子虽说可以入药，但对于农户来说，纯粹是有百害无一利。而豆虫则不然，它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食。所以，有经验的老农总是把火候拿捏得很准，只要到豆田里巡视一番，根据豆秧的稀盛和豆叶虫眼的密度，便可决定该何时动员家人清除菟丝子和豆虫了。

    对菟丝子和豆虫的围剿，是一项轻体力活，小孩子也可参与。大家对清理菟丝子没啥兴趣，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捉豆虫上去了。一个豆虫就是一声惊喜或惊叫：男孩子喜滋滋的直接动手把它捉到手提铁皮桶里，女孩则是小心翼翼地把豆虫连叶摘下，扭过头不去看它，径直把它投到罐头瓶里。

    在我的记忆里，豆虫也曾成就过一段姻缘。我的邻居二牛看上了同村的小红，为了创造接近的机会，他专门收集了一些菟丝子和豆虫，悄悄扔进了小红家的豆田里。几天后，二牛便装作热心人专门去告诉小红，她家的豆田有菟丝子了。小红是最怕虫子了，所以，捉菟丝子的时候，突然遇见豆虫，就理所当然地吓倒在“活雷锋”二牛的怀中。他俩相爱的故事就这样很顺利的开了头。

    其实，青青的豆虫绝对是道好菜。用剪刀逐个把豆虫的头部剪掉，再拿筷子从其尾部一穿，整个豆虫就从里到外翻开了。这时，用清水把体腔内没消化掉的豆叶碎屑冲净，用菜刀剁碎后伴着红辣椒爆炒，一盘子美味便出锅了——辣辣的、香香的，其中还掺杂着一丝豆叶的气味。用煎饼卷起来，你可以吃到脑门冒汗、肚子圆胀，也舍不得停下。

    到了即将收割黄豆的时节，那些漏网的豆虫便钻进土里。于是，每逢给豆田翻地的时候，在犁铧的后面总有小孩步步紧随，发现新翻的土块里有豆虫就立刻捡起。这时，蛰伏一段时日的豆虫通体呈暗绿色或浅黄色，变得更粗胖，肚里的赃物早已排泄殆尽，青豆叶的气味少了，蛋白质和脂肪的含量却特别高。这种豆虫可剁碎后爆炒，也可用油整个烹出来。最近，有种吃法比较流行，其做法是：将豆虫先放在开水中烫死，然后用擀面杖从头挤到尾，擀出白白的一条肉，称之为“豆丹”。然后，将豆丹与丝瓜一起烧制。这道菜去除了土腥味，那种糯糯的、绝顶鲜美的滋味，是用味精等任何调味品都调不出来的。其实，无论是哪种做法，吃起来都别有风味，只是，大家一定要细嚼慢咽，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哟。

    整只烹炸豆虫不是人人能够接受的。有一次，与几位女士共同用餐，我点了这道招牌菜，想不到，等服务员上菜时，金黄色的豆虫马上把她们吓的吱哇一声，全部逃离了餐厅。当我发现没有人吓得晕倒在某位男士的怀里，只好遗憾地摇摇头，吩咐服务员将油炸豆虫提前打包，再邀请那几位女士重回餐桌。

    可惜，由于现在农药的滥用和人们的肆意捕捉，豆虫和蝉一样，变得越来越少，恐怕再过几年就要绝种了。最近，遇见二牛，我把自己的担忧向他说了，他说，怕啥，我和你嫂子小红正琢磨着人工养殖豆虫呢，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的儿子，在南京谈个对象，那丫头条件挺不错的，只是特别喜欢吃豆虫，你看，我们不及时采取点措施行吗？

    好狡猾的二牛啊，又要在豆虫上大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