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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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钱是榆树的翅果，成熟后是榆树的种子。在老家，乡亲们称榆钱为“榆面儿”，春天，人们有采摘榆钱掺在玉米面里做成榆面儿饼子、榆面儿糊饼的习惯。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甚至更早的一些时候，村子里各家各户的宅坡上、向西出村的道路北侧、村西龙池沟的河堤上生长着很多榆树，每年清明前后，气温在冷热交替中已经回暖，只几天的工夫，大多数树木都争相发芽生叶，开花炫艳，榆树更是不甘落后，一簇簇浅绿的榆钱挨挨挤挤地占满枝头，压弯了枝条。远望村西的龙池沟上，棵棵榆树的树冠如一团团摇动着的绿云。

这些时候总是欢喜了孩子们，他们竞相呼朋引伴，提着篮子、筐子、拿着袋子，飞奔出村，一边跑着一边看着，看路边、河堤上的榆树哪棵树上的榆钱茂盛，就两臂抱紧树干爬上去，很快从村西一直到龙池沟河堤上的很多榆树就被孩子们占领了。爬上树的孩子都先撸一把榆钱填到嘴里，顿时一丝甜香绵软的气息征服了舌上的味蕾。

孩子们之间大多互有合作。树上的孩子都会带一根细绳，爬到树上后上把绳子松下来，树下的孩子把篮子或筐子系结实，由树上孩子提上去，撸满了再松下来。而树上还有很多榆钱，树上的孩子干脆直接把挂满榆钱的枝条折下来，投到树下。最后孩子们手提肩扛，都满载而归。

能爬树的孩子大都非常利索，甚至能爬到比较细的枝干上稳稳地站立，让下边站的孩子始终捏着一把汗，一个劲地冲着树上喊：“小心点，别爬太高了，别爬太远了！”而树上的孩子或不在乎，或为了炫耀，都不怎么听劝。好在多数时候总是有惊无险，即使有些小意外，摔得也不会太严重，记得自己有一次撸完榆钱从树上下来时，一个没抓牢，直接从树上溜了下来，摔了屁股，疼得很长时间不敢坐实了，也没敢和父母说。吃着清香可口的榆面儿饼子也许能减轻很多疼痛吧，后来不疼了，也没有落下病根。

八十年代初期，村里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树木也都分到了农户，村集体不再设专门的林木管理人员，几年之内龙池沟河堤上的树木便被砍伐殆尽。剩下的榆树又都被一种叫“榆绿毛萤叶甲”的害虫侵害，幼虫成片地趴在主要枝干上，象蛆虫一样蠕动着争先恐后地吸食榆树的汁液，成虫则吃光所有的绿叶，夏季所有的榆树都举着一树浅白的蛛网样的叶片。这些叶片不能再为榆树制造营养。农民们整日忙着田地里的活计，谁也无心管理这些榆树，任它们自生自灭。一连多年，任凭再强大的生命力，榆树又被害死很多。

榆绿毛萤叶甲的幼虫虽然看了让人恶心，到底只在树上，成虫却到处乱飞，会飞进屋里，落在人身上，它能分泌一种气味非常难闻的黄色液体，人一碰到它就会沾到手上、衣服上，着实让人不能忍受。

出于对榆绿毛萤叶甲的厌恶，或者人们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的原故，很少再有人采食榆钱。这几年榆绿毛萤叶甲突然从榆树上消失了，也没见人们恢复热情。

老家大门的右侧还生长着一棵劫后余生的榆树，每年的清明都榆钱繁盛，一家人偶尔会指着榆钱议论一会儿，却没人兴心弄点吃吃。

一树榆钱空舞寂寞，慢慢成熟，黄白，随风遍地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