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摘要
患者男性,55岁。因多饮、多尿9年,行走不稳、言语不清1年,于2015年2月6日入院。患者于9年前(2006年)出现多饮、多尿(1次/h)及烦渴,尿色清亮,伴有皮肤干燥、体重下降、便秘、乏力,后因昏迷至当地医院就诊(2007年)。入该院时血糖水平36.14mmol/L(3.90-6.10mmol/L),血清钠183mmol/L(135-145mmol/L)、钾5.40mmol/L(3.50-5.50mmol/L)、氯140mmol/L(98-106mmol/L);头部MRI显示垂体柄结节状增粗;禁水加压素试验结果不详,拟诊为“中枢性尿崩症”。予醋酸去氨加压素(弥凝)0.05mg(1次/8h)口服,症状改善,尿量降至1000ml/d,期间未服用降血糖药,血糖控制在正常值范围。自18个月前(2013年8月)开始出现行走不稳,曾摔倒一次;12个月前(2014年2月)出现言语模糊,但尚可正常交流,行走不稳症状无明显进展,日常生活活动未受明显影响,可开车、游泳。8个月前(2014年6月)复查头部MRI发现脑干、小脑、右侧额叶、左侧颞叶多发性异常信号,增强后呈明显结节状强化(图1);根据PET显像结果[最大标准化摄取值(SUVmax)=14.96],考虑右侧小脑胶质瘤伴颅内多发转移瘤;胸、腹、盆腔CT未见明显异常。行脑组织(右侧桥臂)活检术(2014年7月1日),术后行走不稳症状加重,右侧肢体活动不稳,构音障碍明显,偶有饮水呛咳,四肢肌力尚可。病理检查提示:(右侧桥臂)脑组织水肿,局灶性髓鞘脱失;血管壁、血管周围和脑实质内局灶性淋巴细胞和中性粒细胞浸润,淋巴细胞主要表达T细胞标志物;神经胶质细胞增生,其中少数细胞呈现轻度异型性,组织学改变以炎症反应为主。术后1个月(2014年8月)腰椎穿刺脑脊液检查压力180mmH2O(1mmH2O=9.81×10^-3kPa,80-180mmH2O),白细胞计数减少至2×106/L[(0-5)×10^6/L],蛋白定量0.62g/L(0.15-0.45g/L)、葡萄糖为3.89mmol/L(2.80-4.50mmol/L)、氯化物128mmo/L(120-132mmol/L),细胞学涂片白细胞300/0.50ml,淋巴细胞比例0.90、单核细胞比例0.10,提示以淋巴细胞反应为主的炎症反应;髓鞘碱性蛋白(MBP)1.21nmol/L(<0.55nmol/L),寡克隆区带(OB)、抗Hu、Yo、Ri抗体和TORCH10项(弓形虫、风疹病毒、巨细胞病毒、I型和II型单纯疱疹病毒)均呈阴性,血清囊虫、肺吸虫、曼氏裂头蚴IgG亦呈阴性。临床考虑脱髓鞘病变,不排除肿瘤可能。予甲泼尼龙1000mg/d(×5d)冲击治疗,减量至500mg/d(×3d)后改为泼尼松60mg/d口服,并逐渐减量,共治疗5个月。治疗期间,自觉行走不稳症状略有改善,多次复查影像学未见明显变化,至2015年1月30日再次复查MRI时发现病灶略有增大(图1),为求进一步诊断与治疗至我院就诊,以“颅内多发性病变待查”收入院。患者自发病以来,无骨痛、心慌、胸闷、突眼等症状与体征,近2年来双侧上眼睑和右侧背部新发黄色结节,无压痛;饮食、睡眠尚可,大小便正常,近1年来体重无明显变化。
既往史、个人史及家族史均无特殊。
入院后体格检查 体温36.5℃,呼吸12次/min,脉搏78次/min,血压132/86mmHg(1mmHg=0.133kPa)。双侧上眼睑外侧、右侧背部“豆粒”样黄色扁平结节,无压痛。神志清楚,构音障碍。粗测双眼视力可,双侧瞳孔等大、等圆,直径约为3mm,对光反射灵敏,眼球活动正常,左右侧凝视均可见水平眼震,无复视,双眼闭目有力。右侧鼻唇沟浅,右侧口角低,伸舌居中,软腭活动度尚可,咽反射存在。右侧肢体肌力5-级、左侧5级,肌张力均正常;右侧肱二头肌和膝腱反射略高于左侧,右侧Babinski征可疑阳性;右侧指鼻试验、跟-膝-胫试验欠稳准,可见意向性震颤,右侧反击征阳性。深浅感觉正常,脑膜刺激征阴性,行走不稳,步基宽,直线行走不能。
辅助检查 实验室检查:血尿便常规、肝肾功能试验、凝血功能试验均于正常值范围。血清脂质甘油三酯(TG)为3.92mmol/L(0.45-1.70mmol/L),余项于正常值范围。血清超敏C-反应蛋白(hsCRP)5.36mg/L(0-3mg/L),红细胞沉降率(ESR)24mm/h(0-15mm/h),抗核抗体(ANA)谱、抗中性粒细胞胞质抗体(ANCA)、抗可提取性核抗原(ENA)抗体和水通道蛋白4(AQP4)抗体和血管紧张素转换酶(ACE)均呈阴性;CD8+T细胞异常激活。血清TORCH10项中巨细胞病毒IgG和IgM阳性、I型和II型单纯疱疹病毒IgG阳性,余均呈阴性,巨细胞病毒DNA和pp65抗原阴性;结核分枝杆菌抗体、结核杆菌感染T细胞斑点试验(T-SPOT.TB)、布氏杆菌凝集试验、莱姆病毒抗体、1,3-β-D葡聚糖检测(G试验)、隐球菌抗原、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抗体、梅毒螺旋体明胶凝集试验(TPPA)均呈阴性。空腹血糖水平6.60mmol/L、糖化血红蛋白(HbA1c)正常;内分泌激素检测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12.12pmol/L(0-10pmol/L),皮质醇、生长激素(GH)、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IGF-1)等均于正常值范围;性腺激素检测睾酮5.86nmol/L(6.07-27.27nmol/L),卵泡刺激素(FSH)、黄体生成素(LH)、泌乳素(PRL)、雌二醇、孕激素均于正常水平。血清肿瘤标志物筛查未见明显异常,血清抗Hu、Yo、Ri抗体阴性。腰椎穿刺脑脊液压力135mmH2O,白细胞计数2×106/L,蛋白定量0.67g/L、葡萄糖4.20mmol/L、氯化物123mmol/L,细胞学涂片白细胞为10/0.50ml,乳酸2.47mmol/L(1.00-2.80mmol/L);TORCH10项、EB病毒和巨细胞病毒DNA、快速血浆反应素试验(RPR)、细菌和真菌涂片、奴卡菌涂片、墨汁染色、隐球菌抗原均呈阴性;甲胎蛋白(AFP)、癌胚抗原(CEA)阴性;寡克隆区带、AQP4抗体阴性;脑脊液囊虫IgG抗体阴性。复查PET显示,右侧小脑蚓部旁、脑桥背侧偏左、右侧额叶半卵圆中心代谢增高(SUVmax=12.10,图2),可疑恶性病变,建议行进一步检查;右侧小脑弥漫性代谢降低,考虑继发性改变;双侧上颌窦炎,右侧上颌窦囊肿。复查MRI(2015年2月)显示,垂体后叶高信号消失,增强后丘脑和垂体柄明显增粗并强化(图1);左侧颞叶、右侧顶叶病灶基本同前,小脑、脑干病灶较前增大。胸部高分辨力CT检查可见右肺下叶有结节形成;右肺上叶、左肺下叶少量斑片状和索条状高密度影;左侧胸膜局部增厚。99Tcm-亚甲基二膦酸盐(99Tcm-MDP)骨显像显示,双侧股骨下段、胫骨两端放射性摄取对称性增高,拟诊为非朗格汉斯细胞组织细胞增生症中的Erdheim-Chester病;左侧上颌骨、右侧第5~9前肋、左侧第6和9前肋放射性摄取增高,考虑骨折(图3);余未见异常。下肢长骨X线显示,双侧胫骨下段骨密度异常。超声心动图未见明显异常。副鼻窦CT显示,右侧上颌窦黏膜下囊肿;双侧上颌窦和筛窦炎;左侧中鼻道狭窄。
诊断与治疗经过 (右侧桥臂)脑组织活检术后病理切片经病理科会诊,可见增生的肥胖型星形胶质细胞,小血管炎伴血管周围炎,组织细胞浸润伴局灶性髓鞘脱失。眼睑和右侧背部结节,经皮肤科会诊考虑黄瘤病,鉴于神经系统病变与黄瘤病相关,建议行皮肤组织活检术。右侧背部结节活检结果:表皮皮突趋于消失,真皮中下部弥漫性组织细胞浸润,周围见多核巨细胞,组织细胞纤维化明显;免疫组织化学染色CD68阳性,CD1a、S-100蛋白(S-100)、CD207阴性。左侧眼睑结节活检结果:呈慢性炎症反应,有大量泡沫细胞和Touton巨细胞聚集,伴慢性炎性细胞浸润;免疫组织化学染色CD34和CD68阳性,溶菌酶(lysozyme)和S-100可疑阳性,广谱细胞角蛋白(PCK)、CD15、CD1a、结蛋白(Des)阴性。基因检测呈现BRAF V600E突变。根据临床症状、影像学表现、皮肤活检和基因检测结果,最终诊断为非朗格汉斯细胞组织细胞增生症中的Erdheim-Chester病。经血液科会诊后予以干扰素-α(IFN-α)6×10^6U(1次/d)皮下注射,同时继续服用醋酸去氨加压素控制尿崩症。住院40d,临床症状与体征未见明显好转,遂出院。2个月后随访,患者主诉双下肢疼痛但可忍耐,拄拐不能独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