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孙悟空在斜月三星洞,做了七年的杂役,然用了三年时间修成了仙体,又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学会了躲三灾的七十二变和跑路送信的筋斗云。初夏的一天,在众师兄的撺掇下,悟空表演了一回变化之术,就此惹恼了授业恩师须菩提,结果被赶下山去,从此师徒再没有相见。
为什么师兄弟们之间的一次小玩耍,就惹来菩提祖师动了这么大的气,不但坚持要赶猴王下山,还发下狠话,不许孙悟空向别人提起这一场师徒关系?真的仅仅因为美猴王的顽皮卖弄容易惹祸,或者像祖师所说是怕他惹出祸来拖累自己吗?
真相绝不是这样简单。
菩提祖师赶孙悟空下山,实在是被孙悟空逼得!
为师之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亚圣孟子在《孟子·尽心上》中说: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其中这第三乐,实在是每个尽心授业的人所梦寐以求的。开山收徒的人,谁不想得到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在自己的教育下能成就一番旷世伟业?
所谓母以子贵、师以徒荣吧。如果做师父的总是教出一些酒囊饭袋来,别说成就感,起码有损自己的名誉啊。
除非是,收徒只是为了挣两个养家糊口的小钱而应付公事的教棍,或者那些欺世盗名之辈。菩提祖师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想学真本事,寻访到一个真正的高人作师父并不容易。而收一个诚心向学又天资聪慧的徒弟,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美猴王得拜仙师,菩提祖师收得高徒,两人各有所喜。
美猴王访仙学道近十年,终于来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外。初拜山门,菩提祖师听到他自述了来历后,书中说道:
祖师闻言暗喜道:“这等说,却是个天地生成的,你起来走走我看。”
这里“暗喜”是重点。
七年之后,孙悟空在听师父授课的时候故意搞小动作,成功引起须菩提注意,于是菩提假意恼怒猴王挑三拣四,留下盘中暗迷拂袖而去。
三更时分,猴王来到师父床前跪等。菩提醒来第一件事是吟了几句顺口溜:
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这是在点化孙悟空,你想学真本事,遇不到名师,说什么都是白费!
然后,菩提祖师教给了孙悟空大品天仙决。
悟空修仙体,三年有成。对这位主动找上门来的天才徒弟,祖师是看在眼里,爱在心头。没等孙悟空再提要求,菩提祖师便主动向悟空伸出了友爱的大手:先后传授了他七十二变和筋斗云。
孙悟空独得恩师厚爱,菩提祖师也是想把孙悟空作为衣钵传人倾囊相授。
悟空初上山的时候,遇到樵夫指路,樵夫曾向他这样介绍须菩提:
那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去的徒弟,也不计其数,见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
后面来到三星洞,看到:
见那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三十个小仙侍立台下。
也就是说,孙悟空拜师的时候,前面见在的还有三十多个师兄在跟师父学道呢。
孙悟空一共在三星洞待了十年左右,他这三十多个师兄没有学成升仙或者下山的,也没有见到学到祖师什么真本事的,他们每天就是做些杂物,和听师父“唧唧歪歪”讲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真正学到真本事的,只有孙悟空一个。
这足可见,菩提祖师真的把孙悟空当作了千年难遇的一块好材料,对他喜爱至极,并也准备倾囊相授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发现孙悟空在师兄们面前一次卖弄之后,却引来菩提祖师勃然大怒,毅然决然的要赶孙悟空下山,并发下狠话老死再不相往来呢?
真相是,菩提祖师通过孙悟空的表现,发现了他一个不能让人容忍的秘密!
三星洞师徒初见,孙悟空的“一生无性”埋下伏笔。
师徒第一次在三星洞相见,祖师让美猴王介绍自己的来历,猴王说自己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菩提认为花果山与方寸山相隔两重大海一大部洲,孙悟空不可能寻得到自己这里,所以:
祖师喝令:“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那里修什么道果!”
有多少人愿意收一个没有诚意、心术不正的人做徒弟?菩提祖师觉得孙悟空初次见面就撒谎,所以很生气,就要把他赶出山门。这也为后来孙悟空被赶下山埋下了伏笔。
听完猴王解释之后,祖师又问猴王姓什么,猴王答道:
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一只尚未修成人道的小小猴子而已,暂时有些听不明白人话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祖师当时并不在意。但是猴王关于“一生无性”的回答,祖师却听进耳朵里了。
“一生无性”什么意思?猴王在这里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人话跑偏题,来向祖师表明心迹:我就是一张白纸,天真没牙,并且脾气特别好、不会惹事,您就放心的收我为徒吧!
神仙做到这一步,应该没有患老年痴呆、失眠健忘之类毛病的。这位须菩提更不例外。这句话,他老人家记在了心里。
孙悟空卖弄本事,菩提祖师出言呵斥,并非真想把他赶下山。
孙悟空在师兄弟们面前卖弄本领,祖师确实有些生气了:这可不是一个修仙学道之人的素养,而且也不是“一生无性”的孙悟空“本来面目”。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菩提要敲打敲打自己这位得意门生。
看原著中祖师说的:
“这个工夫,可好在人前卖弄?假如你见别人有,不要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然后,祖师说悟空“哪来的回哪去吧!”
这祖师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而且言辞也并不严厉,根据平日里亲密的师徒关系看,祖师所谓把悟空赶出师门只是吓唬、教训一下他而已,绝不可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真的要把他赶下山去。
就像现实中的许多真正的老师,发现有天赋的学生偶尔犯了小错,教训他:“你回家吧,我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实际上只是让学生知道厉害、诚心认错然后表态改正而已。
美猴王见火生风,把师父逼到角落。
结果祖师当着众徒弟面说出要赶孙悟空下山的话之后,美猴王怎么答的呢?
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
作为能先于众师兄听出师父讲座之妙音、并能在众师兄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打破师父留下的盘中暗迷的孙悟空,他岂能不知道师父责怪他的本意?但是他没有像正常人那样苦苦哀求师父将他留下来继续修行,而是顺着说出离家已经二十年、也想念家乡儿孙的话来。而自己所谓不想就这样下山的理由只是想到师恩未报!
一个超大超硬的石球被踢到菩提祖师脚下,祖师被逼到了两难地步。
球在脚下,不踢出去面子上下不来,毕竟前面当着悟空和众弟子话已经说出口。而这一脚踢出去,却是疼在脚上,伤在心里啊!
事到如今,情势所逼,已经无法挽回。
菩提祖师自知被美猴王设计,无奈而盛怒之下,决意与孙悟空断绝师徒关系。
祖师自知看错了猴子,也是自己一时不察被猴子设了套。他也开始明白,既然猴子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下山后,肯定会闯出天大的祸来。
于是最后,半是警告半是震怒的对猴子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
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后来,原著中这位须菩提祖师再没有现身过,而孙悟空也只是偶尔提一下自己有一位师父,却也没有说过从师经历和师父的来历,没有多么感恩和想念,更没有一次想过再回三星洞探望师父。
央视版《西游记》连续剧中,说孙悟空曾经回到灵台方寸山找过一次须菩提,却早已人去洞空,让美猴王暗自伤怀了一把。这是改编的,原著中并没有这样的情节。
可惜“无垢姿”的“大觉金仙”菩提祖师,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天下英才”做徒弟,正如获至宝似的准备当作衣钵传人倾囊相授,结果半途却被这徒弟使心计,逼得自己无奈赶他下山!
这就是孙悟空被赶下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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