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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吃蟹到了尾声。上海亲戚家积压了几张螃蟹券,没人吃得下。我自告奋勇为大家剥蟹。 剥蟹是件恐怖的事,每次手上都伤痕累累,而且自己狂咽吐沫。就算一口不沾,大半天时间也许只能积下一小碗。 囫囵一个金黄金黄的螃蟹,腾腾地冒着热气,黄色的油,春色满园关不住,滴滴答地粘在手上引诱我。抓住蟹肚子上的三角,轻轻一掰,哇,只有惊叹。因为,当手 指攻克了坚硬的盔甲后,再触碰到颤巍巍鲜嫩嫩的膏肓,就像摸到了自己的心脏一样,咚咚的共振,涟漪泛开。白白的半透明的膏,碰上你就马上会黏上你,狠狠地 将手指抱住,让你难以自拔。 而此时剥蟹人的嘴必须紧紧闭住。给大家剥蟹,不能沾上一点口水。在我看来,这是人克服自私的一种修炼。 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父母在孩子下课之前,把螃蟹剥好,放在碗里,自己不吃,幸福地盯着孩子一口一口咽下去;奶奶戴着老花镜,一点一点拆开蟹壳,然后踮着脚,喂给正在打游戏的孙子。 我爸爸最喜欢给我剥蟹。每次用筷子轻轻挑开蟹肚中心,拣出一块六角型的组织时,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蟹的肺还有这两侧的“蟹眉毛”(蟹腮),都是大寒 之物,绝对不能吃。后来爸爸得了心脏病不能再吃螃蟹了,他最大的乐趣变成了给全家剥蟹,攒成一大碗,炒个蟹粉豆腐。看着他一口不吃,却得意欣慰,感觉比自 己吃着还香,我真是不理解。 其实,父亲除了喜欢给我剥大闸蟹,什么栗子、瓜子、小胡桃,那些有难度的硬壳似乎都是他帮我打碎的。经常想,我是不是给他也剥过呢?是的,在他老了之后, 我也给他剥。虽然次数很少,那种剥壳的感觉是那么亲切与清晰,让我反复品味。我经常想象自己坐在爸爸面前,剥壳剥壳剥壳,然后把一堆瓜子仁儿或者好几个栗 子塞进爸爸的嘴里。再拷贝出很多个我坐在那里剥壳,剥出更多…… 总有朋友跟我抱怨,觉得老父亲很缠人,老母亲净生事。“他们向我索取的感情是无底洞。我也要工作也有自己的事啊”。 我只说三个字:“珍惜吧!”没有失去亲人的人是不会体察付出的甜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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