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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美刊】怀念父亲 || 曹进勇(2019第三期纸刊选稿)(授权:独家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
曹进勇:男,50岁,河南省确山县高级教师。笔名曹天啸,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发表新闻稿件、文学作品300多篇。
*欢迎聆听*
总编 | 晶莹 | 编辑 | 碧云 | 
怀念父亲
作者:曹进勇


我的父亲叫曹建修,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大字不识几个,最多认识纸钞上的数字。他中等身材,肌瘦骨高,黑红脸膛,经常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他患有气管炎,不能干重活,大集体时只能喂牲口,一天6分,不顶一个女劳力。


父亲比较财迷,走在路上,不管是看见什么,哪怕是一根柴火,一块砖头,甚至是一堆牛屎狗粪,他都要弄回家。他还很抠门吝啬,我们想问他要一分钱买东西那真算是难了。说起他看重财物的事儿,我一肚子委屈要控诉!有一年年三十早晨,我上条几上贴祖宗对子时不小心把油灯碰倒淌了一些油,他能把我的耳朵要揪掉。母亲患心肌梗死去世后,暑假里我和大妹妹锄了一二十亩地,地都旱干了,临了临了我把锄头锄断了,他能嘟囔好几天。他拉架子车到街上卖油菜籽,路上哧溜掉一鱼鳞袋子,回家竟然蒙头睡三天不吃不喝。


父亲是个暴脾气。不因为个啥事儿,他就暴跳如雷,打骂母亲,打骂我和两个妹妹(哥和姐都大了)。那年二月二炒蝎子珠,他大清早从牲口屋回来,一看母亲炒的豆子多了,气恼得不但把锅都摔烂了,还拿条帚劈头盖脸地打她。有一回我放羊淹死了一只羊羔,他竟然拿着鞭杆撵很远打我,多亏花爷护着,我才没被他打死。还有一次,大妹把门上的钥匙弄丢了,他竟然用棍把她的腿要打断,一个多月了她还瘸着走哩。


父亲最不懂人情世故,有时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姐上到小学三年级,他硬是不让她上了,说一个女孩子家,识几个字认得男女厕所就行了。我上师范的时候,我的初中同学周玉章结婚,我问他要20块钱送礼,他到底没给,还是我母亲找邻居借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大妹妹定亲,男方的孩儿和家境都不错,他死活不同意,说他家是地主成分。


摊上这样一个父亲,我们姊妹几个真是欲哭无泪,却丝毫没有办法。我特别羡慕像我大爷和我三叔那样的长辈,都当着副队长,即为人大方,又明事理,对孩子特好,基本上不打骂他们。我们有时候跟母亲抱怨,她就说:“咱家没劳力,年年都是缺粮户,他当掌柜的,不把着钱真是没法过日子呀。”姐说:“你人高马大的,他一个病秧子打你,你咋就不还手呀?”母亲说:“他就那个脾气,忍忍就过去了。要是我跟他对打,那就过不成家了,可怜的还是你们姊妹几个。”我说:“他也太不讲理了!”母亲就说:“他不识字,胸怀没那么宽,见识也没那么长。”母亲虽是替他辩解,但我们心里都非常恨他,不搭理他。我很多时候还好跟他打个顶板,对着干,有意无意地气他。


我长到三十多岁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好些年,父亲都五六十了。他身体更加瘦弱,腰弯背驼,脸上的皱纹刀刻斧凿一般深,头发几乎全都白了。他的脾气早已没那么暴了,也很少打我们了。我都工作十来年,渐渐懂事儿了,想着一年里回不几趟老家,在一块吃不几顿饭,就尽量顺着他,不再惹他生气。他也慢慢知道疼儿女了,种的瓜果跑十几里路跟我们送来;喂的鸡子给这家一只那家一只;有啥好吃的,总要给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留着,有时都放坏了。我们给他买些衣服,他就说自己的衣裤都没穿烂哩,别为他乱花钱。


父亲六七十岁的时候,哥和我都曾把他接城里住过。可他住不惯,说:“左右邻居都不认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住个月儿四十的,他就非要回庄上去。好在我小妹妹嫁在一个庄里,就没让他一个人开火,吃住都在她家里。真应了隔代亲的老话,他非常疼爱我外甥外甥女,妹妹妹夫一吵或打小孩,他就护着。我就当真不当假地说他:“你要是早个一二十年知道疼孩子,我们也不会受那么多气,挨那么多打了。”他就说:“那时家里穷,见天没吃不喝的,心里烦。我最对不起的是你娘,她跟着我一辈子没享过福,净受罪了。”他说着眼里闪着泪花,脸上呈现惭愧之色。


父亲第一次患脑出血,接他到县人民医院救治,病情一稳定,他就闹着回镇卫生院。我知道他这是心疼钱,就说:“你不要操心钱的事儿,我们姊妹几个还是给你治起病了哩。”他重重地说:“一天上千块,大财主也看不起病。再说我儿媳妇在咱刘店医院上班哩,我就到那里住院。”他原来的倔暴脾气又来了,死活不让护士扎针输水,没办法,只得给他转院到镇上。


父亲恢复的还不赖,尽管有后遗症,左半身活动不灵活,但拄着拐棍还能满庄子走,吾身能顾吾身。可惜二年后,他又二次小脑出血,在县医院住一个多月院,行动已经相当不便。我们召开家庭会议,商量父亲的照料问题。按照家乡的风俗,父母的养老一般都是当儿的管。我们就让他到城里住,哥和我一替半年伺候,他坚决不同意,说:“困在楼上,不病死也闷死了。”我们又商量着让近门的连山叔伺候他,一月给人家800元钱。他又死活不同意,说:“那算有钱!”没办法,只能我姐和我两个妹妹三家轮着管他吃住,哥经济条件好些,拿500元,我拿300元。这样又过了几个月,他第三次脑部出血,一发病就不会说话了。住院二十几天后,药水已经输不进去,医生都下几次病危通知书了。那一天我在医院里照看,他精神大好,能倚着被子坐起。我预感到不好,这可能就是回光返照。他紧紧抱着他的小黑袄,手抖着指向窗外。我问:“你是不是想出院回家?”他使劲地点头。那晚我们就用车把他拉回老家那三间走廊房里,到深夜一点半,他就停止了呼吸。那是2006年初夏,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雨哗啦啦地下得很大。庄上的人都说,整天齁齁喽喽的,能活七八十就算长寿了。


父亲去世后的这十三年里,我不止一次的梦见他。他还是那个瘦样子,还是那个黑红脸,还穿着蓝色布衣。他生前活着一天,我对老家便有诸多牵挂,一有空儿就回去瞧瞧。他不在了,偶尔回到庄上,看着野草很深的老宅,心里空落落的,就想起他生前的一些事情。他要是还活着,知道孙子生了个重孙子,外甥女结婚并在省城买了房子,孙女大学毕业也在县人民医院上班了,他该是多高兴呀。今天又是父亲节,我那脾气暴、不识字、抠门吝啬、不近人情的父亲啊!尽管小时候没少挨你的打,没少生你的气,甚至曾经恨你入骨,然而我还是更加禁不住地怀念你!也许有人要说这是血浓于水,但仔细想想,这更多的应该是一家人相互日渐理解、感情慢慢浓厚的缘故吧。只是我跟他打顶板的时间太长了,顺着他的岁月太少了。悔之已晚,我现在再怀念、再悲伤又有多少用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胜他活着的时候给他端碗水喝。父母健在的朋友们,请多理解老人,多回家看看,趁他们活着的时候,多尽尽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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