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是最早的小生意人。卖冰水,是舅舅众多生意中的一项“副业”。
那时,上好的冰水,是侵润在凉水中的冷库取来的大冰块。我清晰记得,这种硕大的大冰块,多是为夏天故去的遗体作冷冻。尽管有一丝晦气的感觉,但在“三伏”的热浪中,冰块所散发出的丝丝凉意,总是令人欢愉而惬意的。
有一年夏天,我随母亲回新蔡县老家,舅舅把他的冰水摊交给了我,就忙着其他生意去了。
在新蔡县西关的十字路口,我,“弥勒佛”一般,心头揣着一份责任和使命。我知道,面前的大桶,是舅舅养活我五个表妹的“摇钱树”。
“大城市”里来的小胖子卖冰水,街坊邻居的孩子都来看。尽管素不相识,但天性的友爱与信任,他们汗渍斑斑,走马灯一般,把自己从家里要来的硬币,一趟又一趟,毫不吝啬的投进我的摊点。三分钱一杯,五分钱两杯。
其实,那东西越喝,口越渴。我也喝,我喝,是广告,更是无声的诱惑。
舅舅的邻居,也是父亲儿时的同学,号称“生意经”的阎良才,满脸的无奈。阎家几个大桶排列的冰水阵营,在我的旁边,萧条极了。阎良才又磨不开面子,醋溜溜冲着我的妗子说:“外甥出马,一个顶俩!”。阎家大桶里的大冰块,在渐渐融化,消融成小冰块,小冰块随之变成冰水,冰水最终成了甜温水。我敢肯定,阎家那天亏本儿了。
那天夜里,舅舅很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荷叶包包裹着的卤猪头肉,偷偷把我从床上唤起,二话不说,操刀割下一大块。我知道,这是舅舅对我的犒劳,我众多的表妹断然不会有此口福的。
其实,我清楚,与阎良才家的冰水有所不同的是,我卖的都是舅舅掺了香精和糖精,院子压水井里的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