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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谣:精神障碍没有明确病因就不能算病?整个精神医学界都错了?

这几天在头条上看到这样一篇文章说:《精神卫生法》中,精神障碍之所以没有称为精神疾病是因为医学界还没有找到确切的病因,不符合疾病的基本条件,认为整个精神医学界的诊治策略都错了。原本对于一些人喜欢自以为是的解释精神障碍已经屡见不鲜,但这样的话居然出自一位中科院心理研究室的教授,真的不辟谣不行,本就混乱不堪的大众认知不能再被所谓的“教授”带歪了。

先来说一说所谓的病因和疾病的关系。目前的精神障碍疾病确实大多缺乏明确病因,但这与一种疾病的研究进程和研究时间不无关系,我们可以想一想,很多医学分支学科的历史都是以千年来计算的,而精神医学从无到有只有区区不足三百年。18世纪以德国和法国为代表,精神医学得到了科学的认识,精神病被看作是一类需要治疗的疾病,精神病人开始被看做社会上的成员,得到了尊重、清洁和健康的权利。

18世纪在皮奈尔医生的倡导下,精神病人解除了枷锁,被当做社会人对待

其实任何疾病的研究都是需要一个过程,起码要比精神障碍疾病的过程长的多。比如我们了解的结核病,是一种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疾病,甚至考古学家从新石器时代人类的骨化石和埃及4500年前的木乃伊上,就发现了脊柱结核。但直到1882年德国医学家罗伯特.科霍才找到了结核病的病因,发现了结核病的病原菌为结核杆菌,但由于没有有效的治疗药物,仍然在全球广泛流行,直到近六十年,不断涌现的抗结核药物才算真正的控制和治愈了结核病。那么只有从1882年结核病才能算疾病吗?在那之前我们不用治疗结核吗?

再来说我们的精神障碍,之所以不称为精神疾病也许有这位心理学教授说的没有找到病因的原因,但更多的被广大精神卫生从业者认可的原因是为了消除精神障碍患者的病耻感,为了改变我国庞大发病群体和只有一少部分患者就医的社会现状,这也是全国3w多精神科执业医师的共识。甚至我们几十年的精神病院也都有很多陆续改变了名称,或者改为精神卫生中心,或者改为其它不含“精神病”特征的名称。在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一些病区,会称住院患者为休养员,也是出于患者心理接受度的考量。而这里被“心理学著名教授”曲解为精神障碍不是疾病,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名教授甚至还贴出了美国的DSM-5诊断标准的图片,不过可笑的是教授可能研究的心理学不包括DM-5,不知道DSM-5的中文名称《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由美国精神病学会编写。

精神医学在我国本来就是个舶来品,但相比较于医学的其它分支学科,精神医学与国际精神医学接轨的更紧密,差距更小。目前保守估计全世界有各式精神障碍患者5亿人以上,在我国就有约1.8亿的精神障碍患者,如此庞大的群体就因为目前还没有确定病因就不治疗了吗?就要学心理学所谓的接纳承诺疗法,带着痛苦追求价值和意义?问过5亿精神障碍患者的感受吗?问过这5亿患者身后的广大家属的感受吗?

其实近些年的科学研究,已经明确的发现了很多精神障碍疾病的遗传易感基因,比如近年国内外的学者共发现了数十个确定与精神分裂症发生发展有着密切联系的遗传基因。

已知的精神分裂症可能致病基因

今年早些时候再西安召开的中国医师协会第十五届精神科医师年会公布了全国精神科医师的研究成果,其中有很多已经结题和正在进行中的研究方向都是遗传基因和生物标记物等询证医学的证据,虽然我们的精神医学还拿不出确切的病因,但我们几代精神科医生都在为此努力。在我刚工作的时候,我的老师对我说“精神病人被人看不起,精神科也被一些同行看不起,就因为我们拿不出具体病因,这也是所有精神科医生永远的痛”,直到现在我也没忘记这句话,这也是3w多精神科医生研究的方向,虽然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但总有一天一定会被我们攻克,找到精神障碍真正的病因。

著名的精神分裂症分子机制—谷氨酸能突触(Owen MJ,et al.2016)

网络上有很多我这样的精神科医生都在努力给大众科普精神医学知识,但建立正确的认知总是没有动摇或者打击来的更容易,尤其是一篇所谓的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大教授的文章,可能要葬送很多很多精神科医生长时间的努力,还不知道有多少患者看了这样的文章后,好不容易鼓起的治疗决心会再次动摇——“中科院的教授都说精神障碍不是病,那还治什么?”。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精神科医生,但我和精神障碍患者打了十多年的交道,知道他们痛苦在哪里,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治疗与帮助,知道我们的大众需要多了解一些真正的精神医学知识。我会继续我的科普与辟谣,一如最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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