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一定年龄总是在向一种特定的方向回归。比如童心复萌，比如对自然的贪恋，比如对故土的思念，比如对家的重新认识等等。细一琢磨，我发现，人的前半生颇有点挣脱自我的倾向，而经历一番风雨之后，就有了要回归自我的愿望。越是到老的时候，人就越是具有人的本性，人作为人的特性就越是明显。当然，一生所沾染的风尘是再也洗涮不掉了。
前些时，我看到一个报道，说有一个大老板，一时对雨来了兴趣。每天寻着天气预报坐飞机满世界找雨。一般人看来，这人脑子肯定有毛病，其实人家正常得很，只不过是喜欢雨到了发狂的程度而已。当然，普通老百姓，就是再爱雨也做不到这一点，第一没这个时间，第二也没有这个实力，第三家人也不允许。所以，每到天气大旱的时候，只能望天兴叹了。这之前，我还注意到一些人，有富人，也有穷人，有官员也明无业游民，有的爱登山，有的爱漂流，有的爱周游世界，那是连家都可以不要的，更不要说职业和事业了。这些人应该耻笑吗，我看未必，实际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他们只不过把我们回归的那点情结放大了而已，并且他们不顾一切去做了，而我们常常在和自己的斗争中败下阵来。我们中很多人，有时显得很无助，很虚假，很矛盾，很悲哀。我们回归的箭矢在很多棉花团面前，常常软软地就跌落了，没有一点声响。
毛泽东作为一代伟人，其本性很长时间内是受到很大压抑的。所以，他见不得雪，每逢雪落大地，他会独自在雪地里默默地走很长时间。当然这也只是中南海的雪了。他更希望到高山上去，到原野中去，到森林中去。他爱生他养他的那把泥土，但是，他却不能常回到他们身边去。所以，很长时间，他不习惯城市里的抽水马桶。他爱水，爱自然的水。所以，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扑到大江，大海，大河中去。这个时候，恐怕是他最开心的时候。离别三十二年后，当一九五九年六月，他再次回到故乡的时候，他竟来到韶山水库畅游了两个小时，并且在一个放牛娃身边呆了很大一会。他在想什么呢。那些泥土，那些花草，那些山水，还属于他吗，属于他的梦吗？
鄙人作为一介俗人，虽然没有勇气和能力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回归的道路上却也越走越远。看来，就回归本身来讲是很难分出高贵与低俗的。比如最近看到晚霞也激动半天，看到朝露也感叹一时，看到野草也把玩良久。这个时候，我常常把它们和生命和人生拿来作比，人如果放在自然里边，不就是个人吗，其运动过程和它们有什么区别呢。而今我尤其不喜欢城市的高楼和汽车，一天待不下来，就觉得堵的慌，闷的慌。要知道这可是过去几十年所没在过的。这种情结决不能用我现在是脱俗了还是高贵了来解释，因为城市里经常与这些钢铁水泥在一起的并不乏高人雅士，倒是我喜欢的山野小径中多粗笨之人。唯一能解释得通的，我想可能还是回归两个字。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看重了一些东西，也看淡了一些东西。对生命的理解少了一些幻想，多了一些实际。这个时候，才终于悟出来，自然才是生命的本来状态，才是生命应有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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