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熟悉的脸孔在远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嘴角蹦出这样一句话；“疯子报仇，十年未晚。”之后扬长而去。
一
渔村的夏夜，村民早已入睡。
“啪”“啪”“啪”，一连串的破碎声划过夜空，打破了渔村的宁静。
接着女人哭泣声和男人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女人光脚推门而出，往村书记老钟家跑。
“老钟叔，杀人啦、杀人啦，四仔他要杀了我。”女人到书记门前边敲门边喊，男人在后面一路尾随，手里紧握着一把水果刀。
老书记睡眼惺忪，紧忙拿着一把蒲扇赶了出来。一时间渔村里面其他房屋全被点亮，村民都往老书记家赶。
“四仔，把刀收起来，她可是你妻子。”
“她不是，我妻子和儿子早就死了。”四仔面目狰狞，指着女人疯狂叫喊，将刀朝着她扔去。女人躲闪不及，刀口正对右侧小臂瞬间见红。
赶来的村民见势不好，几个年轻人上前控制了四仔。一张遍布褶皱的照片从他的口袋里掉下来。“压住他，怕又是发病了，谁也记不住。”
“这个家过不下去了，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伤到其他村民。”刚简单处理完伤口的女人说。
“嗨，这叫什么事，好好的家庭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
第二天天色微明，老村长一行人带着四仔来到市里面的精神病医院。四仔被诊断为精神残疾三级。
办完住院手续，换上病号服四仔目光呆滞，妻子和村长与他说话也不见搭理，只是盯着那张满是发黄的照片，嘴角咧出难得一见的笑容。照片上是他两个死于火灾的儿子。
二
四仔的病因，也是源于那场大火。
在这之前，四仔一直是村民口中的好人形象。早些年借着水产养殖市场的利好，他成为村里面唯二两家盖起三层洋楼的人，而另一家同样是做水产生意的旺家。
四仔的生意越做越大，平时也乐善好施。又过两年两个儿子出生，此后四仔庭院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讨茶道喜的人和纳凉打发时光的人全都聚在一起。快活的声音沿着渔村传至十里八乡，四仔也变成了相亲口中的“四哥”。
与此同时，另一家做水产生意的旺家却流年不利，生意一路亏损。相对比之下，外面就流传着“四仔新建的房子破坏了旺家风水”的说法。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家必定有一户要受影响。
生意人都很相信鬼神。尤其当事业止步不前甚至日趋下滑的情况下，他们更热衷于“不问苍生问鬼神”，希望在风水的世界寻觅破局之道。
某天清晨，旺家的鞭炮声不断，旺家的老爷子和一位道士打扮的风水大师在房屋前反复比划良久。随后便整天闭门不出，甚至谢绝了前来做生意的人。只是每逢晚上6点钟，旺家的庭院里总会传来成串的鞭炮声。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有新话题和新事物出现，忙于生计的赶海人在日升日落间也渐渐忘记了旺家的怪异之举，渔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这天渔村天色微醺，一把火光将村庄从睡梦中惊醒，四仔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着火了。
火势蔓延极快，在夏季干燥的空气中火星四处飞溅，还等不到消防人员的救援，火海便包围了整栋楼层，火光将渔村的清晨天空染成一片橘黄色。
四仔的妻子在火中冒死将两个尚在睡梦中的儿子抱了出来，但是火势过重，两个孩子全身被重度烧伤，到医院抢救时直接被判处了病危通知书。而四仔因为先前出门赶海，逃过了这一遭。
三
因为大面积的烧伤，两个孩子最终没能保留生的希望。孩子是大人全部的希望和寄托，某种程度上也是维系亲情关系的纽带。如今这两条纽带全都消失的大火之中，剩下的大人们只能四处乱串。
大火不仅带走了两个幼小的生命，还带走了四仔所有的喜怒哀乐，水产生意也因此被搁置。他整天都在渔村里游荡，像极了失魂落魄之人。
“多俊的人呐，可惜了！”当所有人都在为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而感到惋惜时，渔村的旺家得到了大量原本属于四仔的水产客户，一扫往日的阴霾，生意越做越大。
这场大火来得实在太突然，旺家后来的生意又是如此一帆风顺。联想起大火前旺家的怪异之举，风水论的说法早就在村里面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无人去点破，但在渔村的海湾里和山坳中，没有人相信这场大火源于意外。
各种流言蜚语成为了渔村人民饭后闲时的谈资，潜入大海之中泛起层层涟漪。这场大火惊动了警方，喇叭声在渔村整整盘旋了两天，而后又归于沉寂。只留下那栋在大火中燃烧下来的废墟。
四仔在废墟中重新建造起了一座崭新的洋楼，新居落成之日没有宴请宾客，也没有炮竹庆祝。只不过这个崭新的家从此没能再听到孩童的哭啼声，有的只有夫妻两人日常的争吵和碗盘破碎的声音，村民预想中的新气象没有出现。
四仔从此变得神经兮兮，有时候甚至不记得妻子的身份，逢人便说妻子和孩子都没了。
四
把四仔送往精神病院的第二天早上，四仔的妻子也离开了渔村，离开了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地方。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还会回来。只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栋刚建了不久的新房，从此将无人踏足。多年以后，这里的庭院里将会被荒草覆盖，自然的气息也终会掩盖掉人为的痕迹。
旺家的老爷子承担了四仔之前的身份，带领村民集资修路、养殖致富。人总是健忘和趋利的，四仔这个曾经村民口中的好人，慢慢被人们所遗忘，或许在村民最后的记忆里头，四仔留给人们的可能仅仅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角色。
春去秋来，勤劳致富的渔人在与时间长期的抗争中，不仅掌握了活下去的诀窍，还获得了活得更好的法门。曾经的那个小渔村，几乎每家每户都盖起了新宅，孕育了半生的梦想种子终于在此刻得以破土而出。只是在城市引力的召唤下，捕鱼为业的世代传承被打破。青年人的离去让如今这个略带洋气的渔村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剩下了只有黄发垂髫。
而旺家的老爷子自然也留在了让他名利双收的荣耀之地。他成为了渔村里面德高望重之人，每年的宗族大祭结束后，旁人的人总会说；“把太公请过来入席吃饭。”村子的小孩在大路上若是遇上他，也会停下来说声“太公好。”
那一年，同样是宗族大祭的晚上，渔村所有年轻人难得回来相聚的晚上。旺家的老宅同样毫无征兆的起火了。所有人都在忙于救火，所有人都在忙于祈祷，但旺老爷子终究还是丧身于大火之中。
第二天大火散去，又有一片新废墟在渔村里形成，仍未烧尽的木炭堆积成了小山。晚上的火势蔓延过另一个早就无人居住的房屋，长出庭院的藤蔓在火势的灼烧下变得枯黄，在绿意覆盖的庭院之中，多少有点不解风情。
旺老爷子的葬礼惊动了十里八乡，前来吊唁的人排着长队，其中一人在人群中哭成一滩烂泥，哭泣声和唢呐声回旋在渔村上空。
旺老爷子的儿子上前扶起他，“叔，您老节哀。”
而这个哭丧的人，就是小镇里面现任的警察局局长，旺老大爷的堂亲。四仔家的那场火灾，当时就是他带队处理。
只是没人在意的是，在葬礼期间，一张熟悉的脸孔在远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嘴角蹦出这样一句话；“疯子报仇，十年未晚。”完后扬长而去。
男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推开门，他的妻子早就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吃饭吧。”
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两个孩子的照片，那笑容像山中盛开的花儿。
尝试理性写字
尝试多点思考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