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摩崖石刻

张卫民

知识点：吴虎臣，不是吴席臣

花山摩崖石刻，位于安徽省黄山市屯溪区屯光镇南溪南村附近，村里人俗称此地为石林山，春日旅游，这里是一个不错的休闲去处。

石林山最高峰为仙人台。仙人台正面顶端有“石林”擘窠大字，其下为“仙人石”，紧临“仙人石”摩崖石刻右侧为吴建中的登高抒怀诗。仙人台左右各有巨石耸立，左边相距十余米，古人常登其上慕想王子晋吹笙驾鹤；右边紧临仙人台，从其右后方可登上仙人台，下部大概与仙人台同体。石林山脚有花山亭，从花山亭上山到石林，最先看到的就是仙人石右侧巍然屹立的巨石，上面崖壁上有明代江瓘偕友重游所作的诗文。仙人台前，数石错落，天工造化， 石与石之间形成通道，人在其中，移步换景，别开生面。“神鳖观书”、“石人听松”、“蛇精问道”、“仙蚌引路”、“宿头睡龟”等景观，自然奇巧，形象生动，而最吸引人的还是摩崖石刻。

读摩崖石刻，我了解到，1547年春，农历丁未，明朝嘉靖二十六年，南溪南29人同游石林，唱和酬答，场面热闹。他们探险登高，羡仙慕道，吟诗抒怀，盛况空前。且看吴建中诗：“莫言祗尔石崖嵬，却似群仙列上台。潮生遥忆浮槎去，秋晓还疑驾鹤来。俯仰此中闲日月，驰驱何处觅蓬莱。浩歌一曲心千里，谁共登临劝羽杯。”这年篁南子江瓘45岁，我国第一部总结历代医案的医学名著《名医类案》雏形已就。江瓘是歙南王寅倡设的天都会十六成员之一，于医学之外也是文学达人。他偕诸友重游石林的诗文石刻，至今仍然清晰可见。

1554年春，农历甲寅，明世宗嘉靖三十三年，又有七人结伴同游，仰吊前贤，在仙人台底端崖壁上有镌刻诗文：“仙石亭亭峙碧岑，披霞顶笠半苔侵；我来细认前朝迹，景仰通家郑翰林。”落款为“大明嘉靖甲寅花朝，吴村时斋吴兰、溪南双溪吴留共吊先宗留村虎臣翁及其妻兄待制师山郑公玉造迹。兰子崇明书，侄崇钦、崇光、崇期、姻友朱三旸同游。”郑翰林指郑玉，元末大儒，字子美，歙县郑村人。郑玉科举不第，乡里教授，门生众多，创建师山学院，名重一时，后人尊称他为师山公。

在“石人听松”脚下，“神鳖观书”前面，我找到了郑玉等人的游题：“大元至正九年己丑八月，邑人郑玉、吴虎臣、鲍元康，婺源胡公留、王友直来游，虎臣子贯侍。”吴虎臣是郑玉妹夫，也是郑玉师友，与郑玉同游的都是跟随郑玉的同事或学生，这时徽州儒学以郑玉马首是瞻。我联想到了“郑公钓台”、“黄山汤池题名”两处摩崖石刻，想到了郑玉的最后坚守。因为郑玉的名望，他的人生必将生发耀眼光芒。

1349年，郑玉在花山镌石记游那年，韩山童开始倡言“弥勒佛下生”和“明王出世”。1351年红巾军起义，明年徐寿辉部攻下徽州，郑玉不愿与红巾军为友被囚拘，鲍元康等人打通关系设法救出郑玉。郑玉不愿投靠红巾军。在郑玉心里，朝廷代表的是正统，红巾军是叛军，如同盗贼。1368年，明朝建立，统治中国近百年的元朝才宣告结束。从个人志向和情感上说，郑玉不能做辱亲辱族的事。郑玉撰文写道：“先大父以全城之功，出宰乡邑。殁而民思之不忘，朝廷列之明祀，号郑令君庙。先君子继武入仕，官至休宁县令，以操行著闻，学者私谥'贞白先生’。有司表所居为'贞白里’”初建于至顺三年（1332年）的“贞白里坊”至今还屹立在郑村路口。1354年，元军收复徽州，经官员举荐，皇帝知郑玉名，派使者持“御酒二壶，段子二表”赐给郑玉，徵聘郑玉为“翰林国史院待制”。郑玉学识渊博，立人有为，但只是个秀才，“以布衣召入翰林”迅速传遍乡野街巷。

渐江流入歙县境内有富登渡，富登渡边有石巍然出江，其势如将飞入江中状。郑玉路过此地，常登临石上停留，或坐或钓久久不舍离开，人们联想到姜太公钓鱼，戏说这里是“郑公钓台”。书法名家、元军将领、合肥人余阙闻说后，大书“郑公钓台”四字送给郑玉。至正十六年八月，即1356年秋季，“被召辞还”的郑玉居住在妹夫吴虎臣家，特地取出余阙所书镌刻于石上。郑玉“被召辞还”的事，郑玉重游黄山时有记：“邑人郑玉子美，旧尝读书山下寺中，后迁紫阳南阜，遂耕于师山之阴，钓于岑山之阳。久而天子知名，出内府酒帛，遣使者持以南，招玉为翰林待制。玉以德凉辞辟不获，乃从使者至海上，以疾而返。复游山中，访寻旧馆。时丧乱之余，半已煨烬，独川流山峙不改依旧。乃浴汤泉，题名石上而去。时侍行者吴诜、胡焱、鲍观、鲍葆、谢真保、吴阳复。有元至正十七年春二月辛未郑玉题。”郑玉重游黄山题记后，他告诉友人说之前没有人在黄山刻石留名。对于元朝政权，郑玉不抱幻想，对于红巾军，郑玉同样不能妥协，他只能晦迹隐居。

1357年，也就是郑玉在黄山温泉石壁镌刻题记的那年，朱元璋部将邓愈、胡大海率军攻下徽州，郑玉成为朱元璋争取的对象。郑玉不屈不挠，不事二姓，因此又被囚拘。1358年，朱元璋自宁国到歙县，召见诸儒。郑玉效仿文天祥，为天下立节义，为万世明纲常，缢死狱中。郑玉为学以朱熹为道学正统，以陆九渊简易之学为补充，各取所长，和会朱陆之学，成一家之说。今天我们怀念郑玉，不仅仅是他的学问，还有他的精神气节。

花山的自然景色很美，但我更偏爱花山摩崖石刻，它是徽文化的活化石，让历史更易触摸、更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