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的第七十二章着重讲统治者要有自知之明。《道德经》共读分享两个版本,一是根据春秋战国、西汉早期出土的文本重新校订的《道德经古本合订》(复旦大学李辉教授勘定);二是《道德经》今本(曹魏经学家、哲学家王弼编著)。
民之不畏畏则大威将至矣。
毋闸其所居,无厌其所生。
夫唯弗厌是以不厌。
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也,
自爱而不自贵也。
故去彼取此。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
夫唯不厌,是以不厌。
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
故去彼取此。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民”,指凡夫。凡夫在世间,从世俗谛的角度来看,首先有一个肉体,有我相;接着,伴随“我”这个肉身,就有执着、贪欲,于是追逐声色名利以求满足欲望,这就早已忘记本来了,为了满足私欲,那是什么都敢干,这就是“民不畏威”。那么一旦离开本来,随着妄心去追逐,所有做的事情均是造业,佛家说“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这就是因果,造作了“民不畏威”的因,必然得“则大威至”的果,“大威”,就是果报,你跑不掉的。
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
上一句描述凡夫的状态,接下来描述道者的状态。“无狭其所居”,“狭”,是指内心有一种贪爱,“其所居”,指的是肉体,众生把身体当作自己的房子。“无狭其所居”,就是说圣人安住于道,根本不动妄心,所以不追逐欲望,不执着、贪爱肉体,不会去搞什么养生。“无厌其所生”,同时也不会讨厌这个身体、厌恶这个生命,比如心里很负面消极的,故意伤害自己的身体等。“狭其所居”“厌其所生”的行为和心理都属于欲望和情绪,都是妄心,非圣人之道。
夫唯不厌,是以不厌。
正是因为没有欲望,所以也不会去离弃、放弃这个生命,只是守住本知,随缘而动。
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
“自知”“自爱”,指本知、自性;“自见”“自贵”,指后天妄知、自我意识。也就是说,圣人只处在本知中,根本不动后天意识。
故去彼取此。
“彼”,妄知;“此”,本知。所以圣人是去掉后天妄知,回到先天本知,如如不动。所以佛的名号又叫“如来”“善逝”,其实就是根本没有来去,这正是本知的状态。
本章老子所阐述的依旧是自性和攀缘心,或者说,真心和妄心的关系。你只要动妄心,一执着、一动欲望,肯定落因果。那么有为的因,一定结有为的果;而修行是以无为的因,结无为的果。
暴政逼迫,使用恐怖手段压制人民,人民到了无法安居、无以安生的时候,就会铤而走险了。
本章是对于高压政治所提出的警告。
本章“威”字二见:一为威迫,一为祸乱。依王弼注,谈到“大威”时,甚至说是“上下大溃” 、天诛将至“,其祸乱之严重程度难以想象。
“无狎其所居”:“狎”字通“闸” ,为截断、关闭之意。若“狎”作“狭” ,则意为“不要狭迫(窄化)人民的居处” ,意思较晦。
本章“厌”之三见,前二者意为“压制” ;而“是以不厌”的“厌” ,则指“讨厌” 。
圣人“不自见,不自贵” ,自然不会干扰及威迫百姓了。
有的学者认为,“这一章可以看出老子对人民压迫斗争的敌视”(《老子新译》)。当然,我们认为老子不希望暴乱,不管是统治者的高压暴政,也无论人民的反抗斗争都极力加以反对,这是因为暴乱将给社会造成严重灾难。那么,只要仔细加以分辨,我们就会得知,老子重点反对的是统治者的高压政策和自见、自贵的政治态度。因为人民的反抗斗争必须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只有当统治者对人民实施暴政,压迫和掠夺人民的时候才会发生。所以老子警告统治者,对待人民必须宽厚,“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如果只是凭借恐怖手段,使人民群众无法照旧生存下去的话,那么老百姓就会掀起巨大的暴动,反抗统治者的暴政。然而,老子对当世的统治者们失去了信心,而把希望寄托在理想中的“圣人”身上,只有“圣人”才懂得这个道理。圣人有自知之明,有自爱之心。他不会自我显示,不会自我抬高,这样就可以取得人民群众对他的拥护和支持。由此,我们感到,老子这一章的内容,正是表达了人民的愿望,而就不仅仅是对人民反压迫斗争的敌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