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原创】江苏省|米洋:离--《伍子胥》续写
userphoto

2023.12.05 内蒙古

关注

原创作者:米  洋|江苏省


摘要:冯至先生在《伍子胥》的后记中中写,吴市以后的伍子胥不想继续写下去了;如果写,就想越过三十八年,写伍子胥的第二次“出亡”——死。根据《吴越春秋》记载,伍子胥一生为吴国鞠躬尽瘁,但晚年依旧受到吴国君臣的算计,派他出使齐国下战书,意在借齐国之力置伍子胥于死地,年老的伍子胥对江河日下的吴国感到无力,借出使的机会将儿子托付给齐国的故交鲍牧,鲍牧的周旋使得齐王没有杀掉伍子胥,回到吴国后,伍子胥因直言进谏未果后预言吴国将亡,被吴王夫差赐剑自杀,这里讲述的是伍子胥带着儿子去往齐国路上发生的故事。


太阳出来了,可大地依旧那么冷,出城的队伍里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老人背着一个不大的匣子,但腰还是佝偻成一张弓;少年背着一个不小的行囊,却依旧像一棵挺拔的树。人群嘈嘈切切的,讨论着夫差和西施,还有西边的战争,而伍子胥心里浸满悲伤——这些人不久就会变成这城池的陪葬。而这城池,是他亲手规划的。一阵秋风吹过,人们纷纷捂紧衣服。

天光一寸寸亮起来,城门渐渐地远了,两个人跋涉在泥土路上,沉默着。

马上就要出外城了,他们歇在一块大石头上。

“父亲,我们还会回来吗?”

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老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排箫,十六个孔齐齐排着,等待着。三十八年的沉默未使它蒙尘,声音响起来,依然像楚秋的高风,像江水,连绵却不危险;像原野,宁静而却不紧张。那箫声低低地呜咽着,仿佛来自很远的空间和时间,灵龟、珍禽、异兽,橙橘、花叶、芳草,深山里熠熠的安静的宝石,召唤着,却不再使人有征服的欲望,如此遥远、哀伤,平静地流淌着,像流了几千年,又将流几千年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渐渐地止息了,可那少年仿佛还在父亲的故国里,这一回,箫声终于独属于他们,不再是蛊惑,而是一条河向另一条河叙述着源头的景象。

两人站起来继续走,前面喧闹起来,远远闻见腥臭的气味,原来是城外的鱼市。人们围在门前的台阶上忙碌地交易着,伍子胥的脚底像是被黏住了,久久地立在那里,目光穿过人群望进那门里,只见一棵歪倒的干枯的树。

“怎么了,父亲?”

“没什么,走吧。”

“父亲认得这里吗?”

“一个故人的旧居罢了。”

“那故人呢?”

“死了。”

“那他总有家人吧?”

“他杀死了。”

“为什么?”

“先是杀了他的家人,然后是他君主的儿子。最后是他自己。”

少年沉默了。父亲想起那个老太婆,想起她在门里喊:

“专诸,进来吧!你又在闯什么祸?”

她一喊,专诸就进去了。

两人买了一尾鱼,在太湖边坐下炙烤,柴火噼噼啪啪的,白烟升起来,父亲心里想着那把藏在鱼腹里的剑。

太湖的波冷冷的。

父子二人依旧沉默地走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沉默才是恰当的。

这是他们共同走的最后一段路了。

“翻过这座山,就是延陵了。”

子胥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期冀,他想起三十八年前没有敲的门,主人终于已经是古人了。

“这便是延陵了?”少年脸上现出忻慕。

万里清秋,流水潺潺,天明净得像一块玉。

山水依然清秀,有了新的运河,这里似乎更加忙碌了,种田的只是埋首,练兵的杀声震天,再无人穿着色彩谐调的衣裳,手里举着一束雪白的羽,在新建筑的雩坛上舞蹈了,也不再有人看他们的舞蹈,从头看到尾。

粮食一捆捆地用船送往前线,浓眉大眼的农夫,也坐了船到战场去,去攻打另一些农夫,彼此化作白骨。所谓的战场,也不过是农田罢了。

“是我毁了它。”伍子胥突然说。

“什么?”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

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曾经的延陵变成了宛丘,而宛丘,曾经也是延陵。

我追求的,是他弃如敝屣的,他建立的,是我最初渴望的。

复仇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再配拥有雪白,我只配血的颜色。

执掌权力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应该是爱而不是恨,可权力本身就是用无数的恨和鲜血铸成的,没有爱能在那里生存。

想起这一生,这短短的、奔波在复仇路上的一生,长长的流亡的路,彻夜行走的黑,在自己的祖国生怕被人认出来。直到攻入郢都的那一天,他再也没有家了。

他一直认为这是宿命,哥哥只是早一点回到终点罢了,在郢都那一天自己就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完成自己的宿命。这一辈子和父亲一样,没有结果的。经历了一生辛苦的跋涉,他实在太累了。

不对!现在活着,是为了结束这宿命。他已经完成了这宿命,无需再接续这仇恨了。

“是该了结了。”

“父亲,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的。”

“你会死吗?”

“会的。”

“可以不回去吗?”

“不行。我是吴国的臣。”

“可是他们要杀了你!”

“孩子,答应我,别为我复仇。就让这一切过去,像秋风吹过大地。”

“可是……”

“可是我的一生都走在这条路上,从南走到北,从西走到东,从天亮走到天黑,再从天黑走到天亮,我的一生就是走啊,我终于,要走到终点了。”

“可是我这一生都在算计,也被别人算计;在忧惧,也教别人忧惧,我三十八年来没有再体味过米饭的香甜、烧鱼的美味,所谓美味与我而言不过是杀人的器物。”

“可是我被年少的朋友指责作魔鬼,也亲手把知己的义气铸作利剑把他和敌人一并扎穿,我毁掉自己的生活,也将千百万无辜的人牵连其中;我背离自己的理想,也将圣贤的蓝图一并毁灭。”

“没有可是,孩子。这世界不应该有可是。不过是执念罢了,我不要你的手沾满无数人的鲜血,不要你一生行走在黑夜和白天中间,不要你像我一样,也不要你的孩子像你一样,到山里去,盖一间茅屋,娶一个妻子,在屋外种一片松林,正午的时候太阳一照,无边无际都是松柏的香气……”

父子二人上了船,渐渐离了岸,水的气息依旧很暖,仿佛荡着很多魂灵——父亲、哥哥、楚王、专诸、吴王,无数杀人的和被杀的人,仿佛都在一处了,为什么不能呢?杀与被杀,不过是故事罢了,只是因为有人记得,一代代地传下去,就死了更多的人,原来杀人的并不是人,仇恨才是凶手。

渔夫看起来很老了,不知渡过了多少人。江湖广大,多少恨渡过江杀了人,也就随风散了。

子胥想起曾经好像有个少年说,“你渡我过了江,同时也渡过了我的仇恨。将来说不定有那么一天,你再渡我回去。”

他终于要回去了。

“朋友,你还记得我么?”

“多少年过去了,早该忘了。”

“这剑是你的,这多年我替你收着。”

“是我父亲时候的事了。”

“那请你替我挂在他墓前吧。”

“既然这样,我替他,不,替我自己,送给这位年轻的公子吧。”

父子俩上了岸,小船消失在芦花深处,白露横着的江上传来远远的歌声:“沧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巨大的夕阳悬在关山上,过了关口,就是齐国了。

一个麻衣草履的樵夫走过,远处传来渺远的歌谣: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少年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生长的国家,和三十八年前的父亲一样,离开杀死自己父亲的国家。

“父亲!”

“再见,孩子。”

米洋,南京大学本科在读学生,天性爱写字、爱文学,喜欢用文字记录翩翩落叶,也擅长用笔锋演绎侠胆古风,虽然汉字仅仅是符号,但故事是有喜怒哀乐的,让我们一起徜徉美好生活、谱写精彩华章。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中国历史上最为怨毒最震撼人心的一句遗言
《群书治要》《春秋左氏传》(下)(哀公)(四)
悬门抉目
重识伍子胥:怎样评价伍子胥
人类群星闪耀——孙子 二十多岁写的一本书,让他红了几千年
伍子胥被害的两个原因分析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