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作者:云裳
图文编辑:阿拉善未来文化艺术传媒
已过八旬的老父亲最近生病了,这些日子我和我的姊妹们轮流照顾。今天逢我看护,一早就去替换了二姐。吃早点、吃药、换药、放引流袋尿液、冲洗膀胱、吃午饭、擦洗、按摩、吃晚饭,一天下来也是忙忙当当。趁着父亲休息的功夫,逮空抓紧往好整理归置父亲的物品,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床头旁放着的一个红匣子上。
红匣子约有一尺长半尺宽,这是一个有年头的匣子,我寻思着它应该要比我的年龄还长吧?于是问了父亲,果然是这样。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红色的油漆已经斑斑驳驳的了,掀开盖子,里面盛放着在父亲看来有用的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透过红匣子我依稀看到了那些朴素的久远的影像,隔着时间的长河,却依旧散发出暖暖的烟火气息。
在那个经济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人们普遍过着清苦的生活。那时候起床全凭听公鸡的第一声打鸣判断时间,看日头的方向估摸时辰。随着孩子们一个个上学了,父亲便攒钱给家里买了个闹钟。儿时的闹钟,形状大同小异,不外乎头上顶着两个大铃铛,中间藏着一个小球锤。记得我家第一个闹钟也是机械的老式的,圆形银色。父亲特意请了木匠白叔叔为闹钟量身打造,做了一个三面木板、一面玻璃的匣子。前面是圆形镂空的,从匣子里面装了一块玻璃,然后把闹钟放进去,匣子的后面那块小木板是活动的,可以插进匣子,外面刷上红漆,这样既美观又可以防摔。
每天晚上父亲准时把匣子后面的小木板抽出来,把闹钟慢慢拿出来,把闹钟的发条一圈一圈上好,以确保闹钟24小时正常运行,再把第二天我们起床上学的铃子定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红匣子,记心记到的把后面的小木板插好。听着闹钟滴滴答答有节奏的的声音,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父亲做这整个过程的时候,我们常常屏气凝神,小眼一下子也不眨的充满好奇的看着,真的是超级认真。当然,闹钟只有父亲一个人可以拿出来放进去,就连父亲一向疼爱的弟弟也不能碰。母亲和姐姐们只能是负责擦拭红匣子,很认真的擦,擦得光光亮亮的,通体朱红,一直光亮一新。
每天早晨,天还没亮,闹钟准时响起,仿佛在提醒我们;“快起床,别睡了,上学要迟到啦!”我们在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闹铃声中欢乐的开始了一天的生活。那时,随着闹钟每分每秒的走动,母亲每天瞧着它,适时安排一天的家务活;我们兄妹每天望着它,上学、吃饭、睡觉。家人在时间上与它保持高度一致,在生活上与它息息相关、同苦患难。
缓缓拉开父亲的老古董写字桌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依旧斑斑驳驳依旧盛放着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的红匣子。这个匣子略小,图案隐约可见。完整的匣子是有个盖子的,盖子里镶嵌着一块镜子,相当于现在的首饰盒或者梳妆盒,还带有一把小小的铜锁子,很是好看,在当时来看,算是比较精致的了。
听父亲说,这个匣子是1958年大炼钢时父亲得的奖品,父亲把这个匣子交给了母亲,当做礼物。母亲很是珍惜,搁置于一个她认为很安全的地方,不轻易打动。见母亲如此当紧,在我心里一直以为这个红匣子是母亲的陪嫁。在我们年纪尚小的那些年,其实母亲也没有什么首饰,更是为了照顾家照顾孩子,无暇梳妆打扮。倒是我们四姐妹常常偷偷打开匣子,望着镜子里那个并不好看却爱臭美的自己,傻傻一乐。
可惜几次来来回回搬家,盖子不知什么时候弄坏丢掉,没了盖,锁自然也不见了,红匣子里的那把木头梳子和一个小银手镯也早已不知遗失在哪里。
再后来,父亲又省吃俭用给家里添置了收音机,这对于当时的家庭来说,算的上是奢侈品了。父亲依旧特意请了白叔叔量身打造,于是,收音机也有了红匣子。也正是这台收音机,把我们和外界连接在一起,成为了我们接触外部世界最重要的窗口,记忆犹新的“小喇叭”广播就如同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我们。
“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嗒—滴—”……这个开场白,相信每一个在八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都会对这段熟悉的声音难以忘怀。就是这段脆亮的童声和欢快的喇叭声,伴随了我童年的成长,延绵了整个童年记忆。
记忆中“小喇叭”每天早、中、晚要播出三次,每次20分钟,这几乎成了我们的作息时间表。每天傍晚写完作业,我们便拥簇在父亲身边,安静的等父亲打开收音机,调至少儿频道,听播放的少儿歌曲,四下打量,好奇这清脆好听的大声音小声音是如何从这个硬壳壳里发岀来的?感觉最令人开心幸福的事莫过于此。而母亲和姐姐们,依旧把收音机匣子擦的光光亮亮,通体朱红,光亮如新。
就这样,许多家喻户晓的童谣,正是通过“小喇叭”的电波让我们耳熟能详。收音机曾是人们获取资讯和休闲娱乐的重要工具,陪伴了几代人成长。事实上,通过听广播来促进人的形象思维的发展,还是很多传播媒体无法取代的。
……
六七十年代,那个年头人们的日子都不富裕,谁家有个稍金贵点的物品,都会拿着当宝贝的,比不得现在的好生活,千儿八百的不是个事儿。那时候,但凡是稀罕的物品,都要有一个木匣子,一定要上红油漆,用现在的话形容,那绝对是高大上。大到母亲盛被褥的东箱小到父亲放粮票户口簿的小木箱,这种不大美观却很耐用的简单的甚至略显笨重的木头制作,在儿时我们的眼中是神奇的美妙的。
三十五年前,我们的家从罕乌拉苏木搬迁到阿左旗,之后又历经六次搬家,这几个红匣子一直跟随着父母,守护着他们的家,见证并记录了过去几十年间,大到国家小到我家以及个人命运,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母亲已经去世多年,或许,红匣子它是在替母亲陪伴父亲,陪伴那些一同走过的岁月。这样的匣子,大概也只有老辈儿拿它当个宝了。
老物件唤醒一串回忆,老物件忆起一段乡愁。老物件里流淌着美好的旧时光,充满着时代气息。承载历史,追溯品味,静静地住在时光里,向今天讲述那些更安静、更真实、更平常、更富于人情味、生活气息的旧时光景。每一个老物件其实都是家庭中一个美好的故事和留恋的过去;每一个老物件上都透露着厚重的历史气息。轻轻抚摸,凹凸不平间一种奇妙的温度在指间传感。
回味着记忆中的老物件,似乎也给岁月贴上了标签,成了平淡生活的点缀。很多年后,这样的匣子或盛放杂物或尘封一角,更或者终被丢弃。与那些曾经熟悉的物件对峙,记住每一个冷暖交织的物件。我们在不言不语中怀念着,老物件却在默默的渐行渐远。
时光留影,匆匆而去,红匣子里有光阴的故事,有渐老的影子。锁于一些旧物,悉心寄存,即使旧的无从拾起,还是依旧想让它静静地安然一角,执拗地以为,唯有老物件,才是岁月的见证。
夜深了,父亲早已经熟睡了。望着父亲,闭眼、颔首、均匀呼吸,额头三道横向皱纹,像墨线弹出来的一般清晰,就如同这红匣子扯出来的记忆,点点滴滴温暖左右……
云裳,本名赵奋华,医务工作者。喜欢用文字随笔记录生活,相信在乎才会天涯咫尺,无视就是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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