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张瑞雪：月光以北

原创作者：张瑞雪

图文编辑：阿拉善未来文化艺术传媒

月光以北

七月的阿拉善是多情的，带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把天空和心间洗涤。晚上一托明月映在云上，给行人点亮了一掬夜空，给波光潋滟的巴音湖添了许多妩媚。

照例，晚上九点，就着湖风，我沿着湖一边慢跑，一边欣赏夜景，包括这轮明月。

月亮，应该是我们最喜爱的物像之一了吧。它从先秦时期的《诗经》开始，在《宋风·月出》里第一个给月亮赋予诗意。“月出皎兮，佼人僚兮”，那是怀念、祝愿的感觉。以后有比如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当然，现在还有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月下柔风里，湖堤边，诗情发酵，想象发散，感受和体会像小果子一颗颗结出来，我把它们一点点收集。美景总是怡人的，哪都如此。

慢跑完毕，我载着归意，骑着单车回家。途中，湖岸边一位摄影师引起我的好奇。

他摆着摄影三脚架，对着皎月和湖水，取景拍摄。也是一位喜欢今晚月亮的朋友！我突然好奇他和我对月亮的视角有什么不同，于是我倒回头，停在他的身旁，端详着。他一丝不苟的操弄着设备，一会儿探头，一会儿调焦。我顺着镜头把目光投向明月和湖泊——这根本和我写文章时的景色一样嘛！相反，此时这位取景的朋友本身，更像一处景。我不禁一笑。

等他中间休歇时，我同他交流起来。

他叫乌力吉，是欧诺婚纱摄影公司的职业摄影师。他身材精干短小，笑容朴实，善意友好，操一口“蒙普”，是本地地道的蒙古族。今天偶然出来采风，放松心情，取的是“春昼五湖烟浪，秋夜一天云月”的湖中月景。

我聊起来意，谈起今晚的月色，并请教他拍摄的样张，他给我递过来，我看后大为惊奇。画面简单，月亮留在柳梢头，下面映着水波。但就因为多了柳枝，别着月亮，有了“月儿藏语”、“欲语先羞”的感觉；再与波光潋滟的湖泊辉映，空间结构别致，生动瞩目。摄影师的作品，这一支小小的柳枝条，居然会把月亮点活；一轮肉眼所见的月景，竟传递出多样的味道。

向他请教后，我了解到，摄影不同于文章，俩种艺术形式有不太相同的细微之处，比如层次感和衬托。摄影的层次感，讲究空间位置和动静搭配。静态，搭上一个动态，会让人头脑联“动”。柳枝探出镜头的一角，就触发了大脑的动感，让月亮一下子“动”了起来。摄影还讲究衬托，存在一个比照。月在柳枝头时，月白如花瓣，枝如绿叶衬它，月就显得更皎洁了。想来我写月亮的文章，为把月亮象征的婉约和思乡之情抒发出来，也会用云朵、湖泊、美人等渲染烘托。“艺术是相通的”，一个道理。

摄影照片不单单是一种美的记录，或者说一种情感的自我陶醉，更是一种心情的定格。他给我看他拍摄的作品，其中最令人感动的一张，是蒙古族新人结婚时母女相别的照片。照片情感迸发，揪动注意力，调动情绪，感动在心间脉动数次，久久不能释怀。

照片里，新娘子低头抽泣，手背抹着眼泪，母亲站在身前，也掌托着眼窝，低头抹着泪水，俩人即将分离。母女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肢体和神态里写满不舍、感恩、亲爱。剪不断的情感羁绊被表现地淋漓尽致，一汪情感的河流涌出，冲撞着我的面庞。二维的静态图景，已然变成会说话的、动态的“多媒体”。

我不由联想，也许里面的母女、亲人，二十年前，十年前，生活在一起，亲情把他们系成一个家。有过那么多的故事和风雨，那么多的流泪和感恩，有快乐，有难忘，道不尽，讲不完。也许前十分钟，或者一分钟，迎亲的姑爷来了，要把女儿娶走。母女早已经吃过订亲的酒席，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离别那一刻，心仿佛要被掰开，生生地断离了。多不忍心，多不忍心。然后在分别的画面处，俩人相对而站，抹着面庞，无言而泣。也许之后再过一分钟，十分钟，俩人终是分别了，攥上泪水，新娘踏上了婚礼的路途。一路上心情回味、翻滚，有悲伤，有期待，更多地有了对新生活的信心。婚后，照片被翻着看来看去，已经把眼泪别在心田。也许十年之后，每每回首离家的画面时，泪花里已经逐渐多了岁月，多了担当，多了希翼。日子再往后，翻出的已是旧的照片，也许再去看，情绪还会像小河，淌在襟前。而主人，终变成小马过河，小心地试着蹄。

乌力吉说，事件摄影，就要把心放在人物的身上，跟随感触，同频率体会，培养一种心理准备，预测一个情感迸发的点，做好提前量，把视角、躯体姿态，包括快门上的手指，摆在最燃点的前一刻，火山爆发，摁下快门。

乌力吉的摄影无疑是专业的、优秀的。我想婚礼神圣而美好，作为婚礼摄影师得在敏感等人格基础上，需要更多的善良、共感、多情。或者说，婚礼摄影这份职业，规定了一种情境，要求角色培养出这些良好的人格特质。

我又询问，你拍过腾格里的沙漠风光吗，特别是夜静得能沥下水的星夜，你拍过吗？他把沙漠星空干净的图景递给我看，我被无穷的诗情淹没了。画面深蓝、纯洁，星星如维纳斯的眼睛，夜空在镜头浩瀚无垠。我兴奋极了，暗暗想，以后一定要躺在沙漠里看星，没有任何灯光，没有任何音，风可以起一两束，就那么守着，看星轨划过，看天穹演绎出的纯粹完美。我想要像小的时候，躺在山坡上，瞪着乌黑发亮的眼睛，它们未染过尘霾，没有复杂和自卑，与明亮的星星对视，数一颗、俩颗……还有璀璨的星河，白在天穹的边际，装入盛夏的礼盒。虽然，“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但一次以“少年派”为主题的旅行，想必是一件美事。

阿拉善的美景，正如它常送给我的晴蓝的天和落日的霞，总会把灵和心洗涤清明，把人陶醉。我深信这一点。

之后，乌力吉特别地，把良意呈现，答应帮我找一找拍照的感觉。我所在的镜头里，有柳枝，有月牙，有湖光，有车水马龙睡不着的灯，也有远方。完了，我回看着一幅幅照片，为专业打动，为善意感动。于是，因感而发，我也写下一首乌力吉的《眼睛》。

聊天中，我们有了更多的了解，婚礼摄影师是他喜欢的职业，这是他慢慢找到并选择的。看着他的快乐和充实，我想，这是幸运的。其实，我们工作的动机，不仅仅是金钱和物质生活，更包括是否喜欢它和身份的认同。心理学家维兰特劝诫人们要进行职业的探索，因为这是人必经的，它延续了自我的同一性。其实我们又有几个人有那么多机会和决心，去寻找自己喜欢的职业呢？无非是过好当下罢了。

月光铺满回家的街道，临了，我们挥手告别。

耳畔吹过湖风，如果说巴音湖是一汪情感的物化，我想那该是《月出》的主人公美好的祝愿吧。“君子之交淡如水”，祝君好运相伴。

巴彦浩特镇地处北疆，在月光以北，不贪婪，不喧哗。小镇景色优雅怡人，月夜静美，让我无所遁形。月儿把花朵沉湎，把湖水婉约，把柳枝依依……月儿又明亮高洁，映出当地人的善良和朴实。我遇到了好多的阿拉善朋友，他们热爱生活，热爱这片土地，找寻、乐享、抒发它的美，为马兰花添上幽香；他们勤劳、热忱、建设，为铁马蹬打上坚强。

阿拉善有深厚的情怀和广阔的心怀，走到哪里都是美。

附：眼睛

柳枝飘在眼睛

月亮从风的空隙长出

夜色淌过

裁剪出的衣不必增减一分

晚风卧在眼睛

压住了谁的发梢

赏一场雨

等天明一座开花的城

我走在眼睛

那孤寂自个儿酿了一壶桂花酒

映出少年

弹着当初谁的弦音？

一束时光打过孔桥

抹不皱一池秋水

左眼雨落长安，右眼雪霰唐诗

那是你的眼睛

作

者

简

介

张瑞雪，八零后，爱好心理学、文学、骑行、旅行。现供职于内蒙古阿拉善电业局。认为生活中多些有趣的、诗情画意的点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诗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