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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行次西郊作一百韵》赏析

行次西郊作一百韵

唐代李商隐

蛇年建午月,我自梁还秦。南下大散关,北济渭之滨。 
草木半舒坼,不类冰雪晨。又若夏苦热,燋卷无芳津。 
高田长檞枥,下田长荆榛。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 
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存者皆面啼,无衣可迎宾。 
始若畏人问,及门还具陈。右辅田畴薄,斯民常苦贫。 
伊昔称乐土,所赖牧伯仁。官清若冰玉,吏善如六亲。 
生儿不远征,生女事四邻。浊酒盈瓦缶,烂谷堆荆囷。 
健儿庇旁妇,衰翁舐童孙。况自贞观后,命官多儒臣。 
例以贤牧伯,徵入司陶钧。降及开元中,奸邪挠经纶。 
晋公忌此事,多录边将勋。因令猛毅辈,杂牧升平民。 
中原遂多故,除授非至尊。或出幸臣辈,或由帝戚恩。 
中原困屠解,奴隶厌肥豚。皇子弃不乳,椒房抱羌浑。 
重赐竭中国,强兵临北边。控弦二十万,长臂皆如猿。 
皇都三千里,来往同雕鸢。五里一换马,十里一开筵。 
指顾动白日,暖热回苍旻.公卿辱嘲叱,唾弃如粪丸。 
大朝会万方,天子正临轩。采旂转初旭,玉座当祥烟。 
金障既特设,珠帘亦高褰。捋须蹇不顾,坐在御榻前。 
忤者死艰屦,附之升顶颠。华侈矜递衒,豪俊相并吞。 
因失生惠养,渐见征求频。奚寇西北来,挥霍如天翻。 
是时正忘战,重兵多在边。列城绕长河,平明插旗幡。 
但闻虏骑入,不见汉兵屯。大妇抱儿哭,小妇攀车轓
生小太平年,不识夜闭门。少壮尽点行,疲老守空村。 
生分作死誓,挥泪连秋云。廷臣例獐怯,诸将如羸奔。 
为贼扫上阳,捉人送潼关。玉辇望南斗,未知何日旋。 
诚知开辟久,遘此云雷屯。送者问鼎大,存者要高官。 
抢攘互间谍,孰辨枭与鸾。千马无返辔,万车无还辕。 
城空鼠雀死,人去豺狼喧。南资竭吴越,西费失河源。 
因今左藏库,摧毁惟空垣。如人当一身,有左无右边。 
筋体半痿痺,肘腋生臊膻。列圣蒙此耻,含怀不能宣。 
谋臣拱手立,相戒无敢先。万国困杼轴,内库无金钱。 
健儿立霜雪,腹歉衣裳单。馈饷多过时,高估铜与铅。 
山东望河北,爨烟犹相联。朝廷不暇给,辛苦无半年。 
行人搉行资,居者税屋椽。中间遂作梗,狼藉用戈鋋
临门送节制,以锡通天班。破者以族灭,存者尚迁延。 
礼数异君父,羁縻如羌零。直求输赤诚,所望大体全。 
巍巍政事堂,宰相厌八珍。敢问下执事,今谁掌其权。 
疮疽几十载,不敢扶其根。国蹙赋更重,人稀役弥繁。 
近年牛医儿,城社更扳援。盲目把大旆,处此京西藩。 
乐祸忘怨敌,树党多狂狷。生为人所惮,死非人所怜。 
快刀断其头,列若猪牛悬。凤翔三百里,兵马如黄巾。 
夜半军牒来,屯兵万五千。乡里骇供亿,老少相扳牵。 
儿孙生未孩,弃之无惨颜。不复议所适,但欲死山间。 
尔来又三岁,甘泽不及春。盗贼亭午起,问谁多穷民。 
节使杀亭吏,捕之恐无因。咫尺不相见,旱久多黄尘。 
官健腰佩弓,自言为官巡。常恐值荒迥,此辈还射人。 
愧客问本末,愿客无因循。郿坞抵陈仓,此地忌黄昏。 
我听此言罢,冤愤如相焚。昔闻举一会,群盗为之奔。 
又闻理与乱,在人不在天。我愿为此事,君前剖心肝。 
叩头出鲜血,滂沱污紫宸。九重黯已隔,涕泗空沾唇。 
使典作尚书,厮养为将军。慎勿道此言,此言未忍闻。

注释

行次:旅途止宿。西郊:长安西郊。

蛇年:开成二年是丁巳年,属蛇。建午月:一作“建丑月”,腊月,十二月。

梁:梁州。秦:长安。

济:渡。渭:渭河,流经宝鸡、眉县至长安南。

舒坼(chè):舒展张开,形容萌发。

燋(jiāo)卷:焦枯卷缩。

檞枥(jiělì):檞树和枥树,泛指野生树木。

依依:依恋不舍,形容思绪万千,不忍即时离去。

及门:到了家门。具陈:详细陈述。

右辅:指长安以西的京畿地区。

伊:发语词。

牧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

六亲:指最密切的亲属。

缶:盛酒的瓦器。

旁妇:侧室,外妻。

司陶钧:主持朝政,指任宰相。

挠:扰乱。经纶:朝廷纲纪。

猛毅辈:指蛮横的边将们。

杂牧:边将混入本应由儒臣担任的地方官中胡乱治理人民。

除授:任命官职。

幸臣:皇帝所宠爱的大臣。

屠解:屠杀支解,指中原广大人民遭受剥削残害。

中国:中原。

长臂:善射。传李广善射,长臂如猿。

换马:安禄山体肥,每往长安,途中换马比人多一倍,在驿站间筑“大夫换马台”。

指顾:手指目顾,神气活现的样子。

苍旻(mín):上天,喻指皇帝。

大朝:皇帝在重大节日朝会各方大臣。

褰(qiān):挂起,张开。

蹇(jiǎn):骄傲。

矜:夸耀。炫(xuàn):炫耀。

奚寇:安禄山军中多奚族人。

轓(fān):古代车厢两旁用以障蔽尘泥的挡板。

遘(gòu):逢。

辔(pèi):驾驭牲口的嚼子和缰绳。

右藏库:唐中央贮藏全国赋税之地。

杼(zhù)轴:织布机中的梭子和筘。此指织机。

腹歉:粮食不足。

铜与铅:指钱。

爨(cuàn)烟:炊烟。

榷(què):征收。

戈鋋(chán):长戈和铁柄短矛。

节制:旌节、制书。

政事堂:唐代宰相议政之处。

下执事:发议论的村民称呼李商隐。

国蹙(cù):谓朝廷控制的地区缩小。

牛医儿:指郑注

盲目:郑注近视,故称盲目。

供亿:供给安顿。

孩:小儿笑。

亭午:正午。

无因:没有办法。谓民穷作贼,非捕捉所能解决。

荒迥:荒野僻远处。

郿(méi)坞:故址在今陕西省郿县北。陈仓:今陕西省宝鸡县东。

理:治,唐人避高宗李治讳都用“理”字。

紫宸(chén):唐宫殿名,指朝廷。 

译文

在丁巳年冬十二月,我从梁州返回西秦。

自南走出大散关口,向北渡过渭水之滨。

草木多半在舒展萌发,不像冰封雪覆的冬晨;

却似在盛夏酷热时节,被晒得卷缩毫无水分。

高地长满槲树栎树,低田到处丛生荆榛。

农具抛弃在路上,耕牛饿死在空墩。

我惆怅地经过村落,十家中无一家幸存。

活着的人都背面哭泣,没有衣服可穿来迎宾。

开始时像怕人问些什么,我入门后才把情况尽陈。

右辅地区的田地薄瘠,努力百姓常苦于困贫。

从前这地方曾号称乐土,靠的是长官们施行仁政。

长官清廉像冰莹玉洁,小吏和善如自家至亲。

生了儿子不用远征,生了女儿嫁给近邻。

家酿的浊酒盛满瓦缶,陈年的米谷堆满仓囷。

壮健的男子养庇着外妇,衰迈的老翁抚爱小孙。

况且自从贞观之后,任命官长多是文臣。

照例把州郡好长官,调任宰相治国安民。

接着到了开元年间,奸邪扰乱国家政权。

晋公忌害贤臣执政,尽量录用边功将官。

因此叫那些凶横的家伙,来胡乱治理太平的人民。

中原从此便多灾多难,任命官吏都不由主君。

或者出自得宠的近侍,或者凭借帝戚的殊恩。

中原百姓苦于被屠戮,奴才走狗却吃腻肥豚。

皇太子被诬陷赐死,贵妃却收养那胡人。

丰厚的赏赐竭尽国中财力,强大的兵力控制北方边关。

拉弓的士卒多达二十万,长臂善射个个矫健如猿。

他驻地离京城三千里路,来往其间迅捷如同鹰鸢。

每五里便换一匹骏马,每十里就设一次盛筵。

他手指目顾都足以动摇白日,他面色冷暖也足以回转乾坤。

朝中大臣遭到侮辱嘲骂,被弃置一旁如同粪丸。

盛大的朝会集合各地长官,天子正接见臣属亲自临轩。

彩旗在朝阳照耀下拂动,御座正对着缭绕的祥烟。

已为他特设了金鸡屏障,又把坐榻前的珠帘高掀。

他却抚须傲然不顾,竟然坐在御榻前面。

触犯他的人立即死于脚下,巴结他的人被提拔到顶巅。

权贵们互相夸耀奢侈,豪强们又在倾轧并吞。

因而丧失惠养人民之恩,敲诈勒索越来越见频繁。

奚族的叛军从东北侵入,行动迅猛有如地覆天翻。

这时朝中正把战争忘却,重兵大都驻守西北边关。

黄河沿岸的一座座城镇,清晨都插上叛军的旗旛。

只听说敌骑长驱直入,看不见官兵防守城垣。

大妇抱着孩子哭泣,小妇攀着车箱逃难。

百姓从小生长在太平年月,甚至不知夜晚要把门闭关。

少壮的男子全被征发,老病的人们呆守空村。

生离却作死别一样盟誓,洒下的泪水连结秋云。

朝臣都像獐子般胆怯,众将也像瘦羊般逃奔。

降臣为贼人扫除上阳宫殿,还乱抓壮丁助贼防守潼关。

人们遥望南斗思念皇帝,不知何日才能平叛凯旋?

都知道距开天辟地之时已久,又该遇上这巨大的灾难和变乱。

叛逆的藩镇想篡夺政权,未叛的将领也要挟索取高官。

乱哄哄地互相侦伺倾轧,怎能分辨猫头鹰和凤鸾?

千匹战马无一归来,万辆战车无一回还。

空城中鼠雀都难免一死,人去后只剩豺狼在嚎喧。

东南吴越的资财已经枯竭,西边又丢失的富庶的河源。

因而使皇家纳贡的藏库,财物耗尽只剩几堵空垣。

这好比人应当躯体完整,如今却有左边没有右边;

筋体一半已萎缩麻痹,肘部腋下都狐臭臊膻。

历代皇帝蒙受这耻辱,藏在心里却难以言宣。

谋划国事的大臣拱手立,彼此告诫没有人敢倡先。

举国上下百业凋敝,朝廷内库缺少金钱。

士兵站在霜雪之中,腹里饥饿衣裳薄单。

军饷多是过时才发,物价飞涨铜钱掺铅。

华山以东至黄河以北,炊烟还算不断相连。

朝廷无暇顾及供给戍边士兵,百姓终年辛苦口粮却不够半年。

行商被征货物税,屋主要交间架钱。

藩镇们就从中作梗捣乱,乱糟糟大动干戈兵结祸连。

朝廷把符节制书送上门去,赐给他们最高的官衔。

被消灭的军阀已经灭族,未讨平的藩镇观望拖延。

对朝廷的礼数早已失去君臣大义,对藩镇的笼络恰似对待羌零。

简直是在求他们拿出一点赤诚,希望的只是君臣体统大局保全。

巍峨壮丽的政事堂啊,宰相议事后吃饱八珍。

我斗胆地问问阁下:现在是谁执掌相权?

国家创伤溃烂几十年,没人敢去挖它的祸根。

国土越是缩小赋税越是加重,人口越是稀少徭役越是苛繁。

近年那个医牛的小子郑注,与君侧小人勾结相攀缘。

糊涂瞎子掌持军中大旗,就在此地做了京城西藩。

他以祸患为乐忘记宿怨仇敌,他树植的党羽更是轻躁狂狷。

生时虽被人畏惧,死后却无人可怜。

快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像猪羊般在市上高悬。

自凤翔至长安三百里间,禁军兵马像盗贼般凶残。

夜半下达了调兵军令,在此地驻军一万五千。

乡里对巨大军需心惊肉跳,家家扶老携幼四处奔逃。

初生的小孙儿还未会笑,扔掉时家人也不露悲颜。

更不计较逃往何处,只求能够死在山间。

在这以后又过了三年,甘雨没降临这个春天。

强盗大白天就出来逞凶,问他们是谁却多是穷人。

节度使用严刑滥杀乡吏,要捉贼恐怕也说不出原委。

咫尺之间对面不能相见,由于久旱不雨天地黄尘弥漫。

官兵腰间佩着弓箭,自称是替公家出巡。

常怕在荒僻地方相遇,这些家伙会伤害行人。

抱歉未能详告您所问的本末,请您及早起行别耽搁时辰。

从郿坞到陈仓一带,这儿赶路最忌黄昏。

我听罢村民的诉说,心中怨愤有如火焚。

闻说古时晋国任用士会,盗贼一听说就向别处逃奔。

又闻说国家的一治一乱,取决于人事而无关苍天。

我愿意为这些事情,在国君前剖心沥肝。

哪怕叩头一任鲜血染面,也染遍那君臣出没的宫殿。

九重的禁门昏暗隔绝,只得徒然地悲喜沾唇。

小吏一下子变作尚书,奴仆也居然成了将军。

千万不要再说这些话,这些话使我不忍听闻。 

创作背景

唐文宗开成二年(837年)春,李商隐进士及第。他对于国家政治已经有了深刻的思考。秋冬之际,因恩师令狐楚在山南西道节度使任上病重,李商隐从长安(今陕西西安)赶赴兴元府(今陕西汉中),代令狐楚草遗表。当年十二月,李商隐从兴元奉令狐楚丧返回长安,途经京西郊畿地区,目睹耳闻国事衰败乱离,忧心忡忡,写下这首长篇政治诗,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观点。[1]

折叠编辑本段作品鉴赏

赏析

此诗概括了一代兴亡的历史,揭露了唐王朝内部各种腐败现象,指出国家致乱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当权者的倒行逆施,大胆地谴责朝中尸位素餐的权臣,并把批判的矛头指向最高统治者。

全诗分三大段。第一段从开篇到“及门还具陈”,描述途经西郊所见乡村荒凉残破情景,并借用乡民的话对唐王朝的衰乱颓败叙述与议论。第二段从“右辅田畴薄”到“此地忌黄昏”,借村民之口叙述从唐初到开成年间治乱兴衰,并揭示其根源。其中又可分为四节。第一节追叙唐前期社会安定繁荣情景,转而叙述开元末年以来,李林甫阴谋乱政,安禄山飞扬跋扈,中央集权削弱,藩镇势力膨胀,民不聊生。第二节叙述爆发安史之乱,叛军长驱直入,百姓流离失所,皇帝官吏望风而逃,藩镇乘机叛乱要挟,国家陷于空前混乱。第三节叙述安史乱后唐王朝财源枯竭、赋税苛重、藩镇跋扈,诗人抨击当权者腐败无能,丧权辱国。第四节叙述甘露事变以来长安西郊遭受的天灾人祸,百姓被迫为“盗”。第三大段从“我听此言罢”到篇末,抒发对国事的忧愤,提出治乱“系人不系天”的治理国家的观点。

作者追溯了唐王朝治乱兴衰的历史,今昔对比,诗人认为显示出中央与地方官吏的贤否,是国家治乱的根本;中枢是否得人,尤为关键。“例以贤牧伯,征入司陶钧”是唐前期社会安定繁荣的原因,而“奸邪挠经纶”则是国家由盛转衰的根源。诗人抨击拱手而立、胆怯如獐的“谋臣”“廷臣”,指责“疮疽几十载,不敢抉其根”的宰相,揭露“使典作尚书,厮为将军”的腐败,批评最高封建统治者的无能。

诗歌涉及到社会危机的各个方面:藩镇的割据叛乱,宦官的专制凶残,统治者的骄奢淫佚,人民日趋穷困,财政危机,军事削弱。作者由具体局部的事件和问题,延伸到对唐王朝开国以来盛衰历史,以及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问题的全方位考察与思考,视野开阔,气势宏大。

全篇弥漫着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体现了诗人的政治敏感和忧国忧民。在离唐王朝的覆亡还有近七十年的时候,诗人就能如此鲜明而尖锐地将唐王朝的深重危机表现出来,足见诗人的政治敏感和胆识。

此诗是李商隐学杜的一个明显标志。从构思、表现手法上,拟《北征》《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篇中村民的大段议论及描述,则仿“三吏三别”。全篇兼具史诗与政论。叙事既有细致的描写,也有宏观的概括;议论卓识时见,感情强烈。语言质朴,生动自然,一气呵成,气势磅礴。 

名家评价

胡震亨唐音戊签》:天宝事何可复道?末及开成事,是近事,巧生色耳。

何焯义门读书记》:此等杰作,可称“诗史”,当与少陵《北征》并传。

姚培谦《李义山诗集笺注》:起手十六句,直叙行次西郊时目击萧索气象。自“及门还具陈”以下直至“此地忌黄昏”,皆从居民口中具述开元至开成年间事,总是致此萧索之由。自“我听此言罢”至末,乃自叙作诗之意。盖致乱之大原,在奸邪之得进;奸邪之得进,由君听之不聪。上文居民所述,乃是向来致此萧索之因。此言如此因循过去,忠言日隔,朝政日非,正恐萧索气象日甚一日,非臣子所忍尽言也。

屈复《玉溪生诗意》:一段叙长安乱后景况。二段遗民述乱亡始末。三段感慨结。

程梦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此诗分六大段。第一段自起句至“斯民常苦贫”,言经过所见之荒残。第二段自“伊昔称乐土”至“征入司陶钧”,言京师当日之富庶。第三段自“降及开元中”至“肘腋生臊膻”,言玄宗幸蜀之事。第四段自“列圣蒙此耻”至“人稀役弥繁”,言德宗奉天之事。第五段自“近年牛医儿”至“何求死山间”,言文宗时甘露之事。第六段自“尔来又三岁”至末,则言时事之不理,而归于用人之不当也。然逐段之中,皆以用人为主。如贞观之盛时,则言“命官多儒臣”也,“征入司陶钧”也;叙开元之衰,则言“奸邪挠经纶”也,“晋公忌此事”也;叙建中之乱,则言“谋臣拱手立”也,“今谁掌其权”也;叙太和之变,则言“盲目把大旆”也,“树党多狂狷”也。此作诗之旨也。

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田兰芳曰:不事雕饰,是乐府旧法。唐人可比唯老杜《石壕》诸篇,《南山》恐不及也。冯浩曰:朴拙盘郁,拟之杜公《北征》,面貌不同,波澜莫二。

纪昀《玉溪生诗说》:亦是长庆体裁,而准拟工部气格以出之,遂衍而不平,质而不俚,骨坚气足,精神郁勃,晚唐岂有此第二手?“我听”以下,淋漓郁勃,如此方收得一大篇诗住。

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序例》:李义山《行次西郊百韵》,少陵而后,此为嗣音,当与《韩碑》诗两大。

朱庭珍《筱园诗话》:五言长篇,始于乐府《孔雀东南飞》一章,而蔡文姬《悲愤》诗继之。唐代则工部之《北征》《奉先述怀》二篇,玉溪《行次西郊》一篇,足以抗衡。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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