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童年游戏（三）跳皮筋

   六、七十年代的小姑娘极少有不会跳皮筋的，这是小女生们最爱玩的游戏。跳皮筋不需要多大的场地，学校里玩，放学回家也玩。除了冬天外面风大天冷，可以随时随地玩。那时我家在锦县石山镇驿马方的部队，我在村里的小学读书。我们学校连个电铃都没有，下课铃要由革委会主任亲自去敲吊在院子里的那截钢轨，“铛铛铛铛”的，瞬间学校那小小的院子和那不方不圆的小操场就变成了我们欢乐的天堂。男孩子们喜欢玩撞拐子、弹球、打啪叽、抦杏核、骑马杀仗，什么也不爱玩的就靠着墙一边“挤香油”一边看热闹。我们女生主要玩跳皮筋、跳房子和打口袋。

   跳皮筋，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玩的最盛，太小玩不好，太大又不屑于玩，我倒是不常玩。大概因为遗传，小时候我的个头总是比同龄孩子高出半头多，我的座位永远在倒数第一排，胳膊腿也显得比别人笨，就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感。尤其是玩跳皮筋，大家都喜欢小巧、精灵、跳得高的，大个子不仅同伙不愿意带，连对方都不乐意，因为给对手抻皮筋时你的个子高，对手明显吃亏。所以常常是别人玩，我趴在屋里窗台上看热闹。

   那时哪个小丫头要是有一捆质量好些的皮筋是极让人羡慕的事。也许是因为我玩得少，我就一直没搞明白，那种乳黄色、接头少、弹力强的皮筋到底是什么器材上的附件，反正我和妹妹没有。我俩的那条皮筋好像是求人弄的一条自行车内胎铰的，接头多，弹性也不好。当时女孩子扎头发用的褐色的猴皮筋便宜又结实，弹性特别好，一分钱能买好几根，有几毛钱就能连成一条长皮筋，但我们连想也没想过要买一条皮筋玩儿，如果谁大着胆子跟妈妈要钱买皮筋，估计得到的只能是两个字：败家！

   皮筋的基本玩法有两种：单筋和双筋。不管哪种都要分两伙儿，对家抻筋。单筋就是一条皮筋，要对家两人用手抻。双筋的皮筋是环形的，抻筋的只需把皮筋往两人身上一套就行了，皮筋从脚脖、膝盖、腰、腋窝、脖子，一直抻到耳朵。

   双筋的竞技性强，皮筋在膝盖以下，一伙儿人各跳个的。皮筋升到膝盖以上，一伙儿就要选出一个最能干的给同伴“打筋”。所谓“打筋”就是每个动作都由她先跳，她跳过之后就可以用裤脚压住皮筋让同伴顺利通过。所以夏天玩跳皮筋，穿裙子的小姑娘们必须要先跑回家换上裤子。“打筋”可是跳皮筋最高难的技术活，稍不留意，裤脚一动，皮筋弹起，就全军覆没了。

   我偶尔给人家凑手也玩几回跳皮筋，但我挺轻松，不打筋，也不抻筋。原因很简单，自顾不暇，同伙儿绝不会派我打筋；对方嫌我个高，我抻筋她们太吃亏，所以我也不抻筋，倒落得个自在。我特别喜欢看打筋的把同伙儿都护送出去，最后自己一跃而出的英姿。但见小丫头被包围在高高的环形皮筋中，她先把身后那条皮筋压在腰的位置，然后努力向后退，身后的那条皮筋就被扯成一个“大于号”,然后人奋力向前冲，同时两脚顺同一方向高高跳起,瞬间脚尖勾住皮筋,人就燕子一般”唰”地飞出重围。

   单筋有两个人就能玩，一头儿抻着一头系在树上，实在没人玩，随便往什么上一栓，自己也能玩儿。我们小学低年级时好像下午也不怎么上学，好多人家的孩子就在我们疯玩。我家孩子看的紧，我妈上班有时出去一走半天，就把我和妹妹锁在家里。我俩就因地制宜在家里玩，把皮筋拴在两个椅子腿上，小姐俩儿边唱边跳，也挺快乐。

   跳单筋不仅讲究技巧，而且还强调节奏，一般都是边唱边跳。《北京的金山》、《红军不怕远征难》、《打靶歌》，都是我们的皮筋儿伴奏曲。玩得高兴，跳者手舞足蹈，她的足尖，仿佛乐队指挥手里那小小的指挥棒，每一下灵巧的跳跃都能带起一片歌声。那场面，简直就是一场用足尖指挥的大合唱。

   那时候人们阶级斗争的弦绷得特别紧，所有能利用的宣传阵地都是红色的，连铅笔杆上印的都是拾金不昧、扶老携幼的连环画。孩子们天天唱的歌曲当然必须是最革命的内容。记得那时有一部动画片，就是讲一个贼心不死的阶级敌人，利用小女孩儿跳皮筋儿教唱宣传吃喝玩乐的儿歌，让心明眼亮的红小兵批了个体无完肤。有一首皮筋伴奏歌谣特别有意思：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跳高墙，高墙没有用，我就钻地洞，地洞有枪子儿，炸死小日本儿！

   记忆里留下的唯一没有政治色彩的皮筋歌谣是：一个毽儿，踢两踢，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依次向上，一直数到九八九九一百一。跳完最后一句，连唱带跳的胜利者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捂着肚子，弯着腰笑个不停。

   桃花开着，风儿轻轻地吹着，撩人的小蜜蜂围着我们嗡嗡嗡地叫着。童年记忆中的那群小姑娘穿着带补丁的裤子、头带红色的小发卡，就这样一直唱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