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青春
文/鲍妍曦
细雨连绵,打在窗帘上;青嫩枝条,倚在病房窗旁。
病房的墙是惨白的,妈妈的脸是雪白的,她的发是灰白的。我倚在她身旁,瞧着她沉重的眼皮下,盛着一汪静水,鼻梁山一般从两泉中挺出。这一程山,一程水,与年轮更迭中次第抵达苍老……
一片寂静,妈妈望着窗外,细雨青枝间悄然变了神态,双目中似流淌出廓然的神情,好似一只少女的手伸了出来,就着雨落玉盘声,敲开了我灵魂的窗口。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如落在窗边的雨滴般渐渐晕染我内心的你,为何会流露出那般神情?
妈妈背靠着床,安详又自然,她与我提及她的年少,她的故乡,我原以为妈妈的青春始于江南,是那一首首吴侬软语,只是如今已随小桥流水一去不还。
她轻摇了摇头,敛着微笑,为我铺开那缤纷诗卷——
那是个虎里虎气的姑娘,挎着包和小伴一起到亲戚家的大院里“偷”果子吃,然后玩得满身脏溜,回家找妈妈讨要“爱的抚慰”。
时光如蒲公英般飞去,虎气的小姑娘放下了果儿,提起了墨笔,操心起了家事——
那是月亮的少女,同父亲一起呼吸着凌晨冰冷的空气。赶早来到集市,为一天的繁忙做好准备。自信的眉眼,卷曲的笑窝,那是少女望着劳动了一天所得的丰收,满足的神情。
马尾渐长,生活愈加丰富,少女好像看到了世界的根须,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那是眼里装着星星的青年,每日放学路过斜街对面的医护院,都不觉希翼——那是梦想的种子已在心中扎了根,高考填志愿时的义无反顾。
白云苍狗,青年拥抱着世界,于岁月更替中拥抱着生活。十年如一日的用心劳作耕耘为社会贡献,温暖小家。
妈妈的眼里映着青枝,仿佛发也未曾白过,眉眼唇鼻间都还能看到那个拥着满怀梦想来到世界闯荡的青年——为何会有那般神情?因为那是青春,是由皮闹虎气的成长到端淑内敛的回忆;是引着你成熟,引着你体会生活的满足劳动的意义的大手;更是滋养着梦想与世界土壤——
有漂泊羁旅的人说离开了故乡才会怀念,逝去的青春才会回忆。我却不理解,因为这就如妈妈眼中那般静水坦荡——我们的“故乡”放不下我们的梦想,我们想要更大的世界,那一小块泥土,不是故乡,而这个世界这片广袤的土壤,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处——
妈妈的青春是花样年华,是纯真的,是劳动,她从未因为不负青年模样就失去了青春。青春常在,而真正意识到宇宙无限,青春无限的人却不常有。
我看到妈妈未老,只是披了一层雪白的纱,收获了岁月的馈赠——她仍青春,正如那雨霁青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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