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告别
文/冰淇淋
酝酿此文由来已久，是从急诊医生让家属做好思想准备时，还是从母亲病情反复发作时，真想不起来具体日期，不过迟迟没有落笔，是心存侥幸，抑或有意回避，不忍直视，很难说清也不想弄明。
幸福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父亲平时常自言自语：我四十年工龄，退休了何尝不想四处走走到处看看，老年大学报个名，拉拉二胡下下棋？可是这寸步不离贴身保姆的班儿谁接呢？孩子们都要上班，也要为他们的孩子打拼啊！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里没有为无德之人开脱的意思。不过，辞职照顾失能老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雇佣护工也会因从业人员素质良莠不齐带来诸多问题，由此急切期盼国家加大对银发经济的投入，引导规范养老事业健康快速发展。说实话，但凡有选择的机会，恐怕没谁想当此类典型，抢做该项模范，其实从根本上来说都是身不由己，从不会到会，从陌生到熟悉的。
回到当下，母亲两度中风在家的各种“作”,说起来满满都是泪。以前一直上白班的母亲生病后似乎在还“夜班”的债，半夜里起床在卧室游荡，一摇二晃；和衣而睡时，反复“折腾”拉链和纽扣，一句话，“贴身保姆”想睡而不能，苦不堪言，心力憔悴。白天时，腿脚越是不利落越是喜欢丈量居室面积，每次都颤颤巍巍让人捏把汗；稍事休息又对沙发坐垫心怀不满苦大仇深，扣洞抽线，留着丝线如乱糟糟的长发般在风中凌乱，关键是吃东西不洗手犹如孩童，明目张胆地在碗碟里“翻江倒海”，有时却又偷偷摸摸，唯留下餐桌上的菜肴汤汁作为破案依据。那就更不用说大小便不能自控，去年底我阑尾炎发作住院那个把月里，爱人说母亲就曾一日五次“干坏事”，搞得家人措手不及，焦头烂额，她竟手持秽物自鸣得意，恣意发挥。
一次我从南通出差回来，由于隔夜室友鼾声如雷没有睡好，于是倒头便睡，后来隐隐约约听到父亲在跟已无法正常交流的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孩子们算不错的，心疼我年纪大了，不让独自外出买菜，知道我喜欢以前厂里澡堂泡澡的感觉，冬天陪我去浴室，喜欢吃什么，一说就买，没说也带回家，还要怎么说呢？可是你呢？你为我想过吗？我夜里没得睡，白天还要受罪，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不知怎的，“有妻徒刑”一词蹦出脑海，可是我却丝毫笑不起来。我知道对于有着数十年钓龄的老渔翁而言，摸不着鱼竿儿，手有多痒痒。到如今他竟然连火车站汽车站啥样都不知道，就更别提一期二期工程啦！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妈妈目前是不是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和我们告别：各种举动也许出于下意识，或者根本是无意识，客观上带来种种烦恼，让我们身心俱疲的同时，或许萌生这样的想法：未来真有那一天说再见的话，我们会觉得这是母亲的放手，是对双方而言的解脱，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不要过于悲伤，负重前行的同时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在人生的这趟单程列车上，长辈会在不知名的站点下车，她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和我们挥手，渐行渐远，永不再见！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地有种释然的感觉……
（备忘录里偶翻旧文，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人间四月天，花枝俏春意闹，老妈，你在远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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