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礼记》中的经典名句，表示对别人给予自己的善意行为应当做出反应，否则不合乎礼节，孔子更是说：不学礼，无以立。可生活中，每每有那些让我们“无以为报”的人和事儿。
我是很久没有和老人一起生活过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几乎没有和老人一起生活的经历，因为我的父母早早的永远的“年轻了”。
今年中秋，就着一次出差的机会，赖在一个我十分敬重的长辈那里过节，这对于一个从小就不喜欢走亲戚串门的我，简直可以称得上“独一无二”。为自己的不拿自己当外人汗颜，同时却感慨长辈们的细致周全，不得不大言不惭的说一句：十分受用。不只为那些精心准备的吃食，更在他们看似平淡简单的日常里，看到了生活该有的样子，人这一生“所求”其实真的不多，这“求”倒不是“无欲无求”的“求”，不是欲望，是需求。在那个诗意酒香茶醇的家，刘锦阿姨让我见识了真正的有文化、有情趣却又纯净到心无杂念的生活，让我隐约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那份安静恬淡我甚至觉得是一种奢侈。我在朋友圈写了这一行心情：我一生都不会再去奢望这样一个黄昏或午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一份对未来的期许，而不是“强求”。
十一月份，家里要来两个长辈，我的两个嬢嬢都已是“望八”的老人，古人把这个年岁的称为杖朝之年，我当然是铁了心“要做个好孩子”的，那段时间和好朋友聊过一些关于和老人生活的话题，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也是有某些缺憾的。最钦佩那些修炼到“今生的婆媳胜母女”的中年儿媳，也羡慕那些“家有老小孩”的比我还年长的“姑娘”，老人时常就是那个前一刻让我们哭笑不得不知所措，后一秒却能给我们用力一抱的人。汲取之前偶然一次回家买了自以为“贵重”的大虾，老人却一点没动的教训。我的分别请教了两位我的好朋友，她们不光是把日子料理得妥帖的生活的“高手”，还有长期和老人生活的经验，其中一个“小姐姐”还给我列举了菜单若干，我心想这准备应该算得充分了。
事情变得杂乱“有趣”是在我的两个嬢嬢到家里之后。我刚刚生了二宝的妹妹和我同城生活，我们计划好两位老人到的那天就直接去妹妹家吃饭，这在“我们家”也是惯例了，来不及就“去李家蹭饭”，因为妹妹家“有人做饭”，敲到这里又有些惭愧，不知不觉，妹妹的婆婆竟也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习以为常却没有得到两位老人的认可和响应，比起她们到妹妹家之前认真准备礼物，拎着各种土产的积极态度，她们“拒饭”的执着令我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她们附和：就让她们跟我先回家吧，今天孩子期中考，也不能来你们家里吃饭，孩子知道今天家里来姑奶奶，也想着见见，她们指定也想看看孩子，明天再来。“跟我回家”这个接待规格显然比起“在亲家那里吃饭”亲民多了，我于是遵照她们的指示淘米放水，借口下楼遛狗买回了一点点肉丝，想炒点咸菜佐粥，我冰箱里的鱼虾她们早已宣布“你做给孩子吃”。这一点肉丝终究还是被神探发现了，没做成，实在拗不过她们，那一顿晚餐吃得着实“胡乱对付”，而且“双重标准”，孩子这边有鱼有虾，老人那边就是咸菜萝卜干。想起之前去他们家受过的关照，那一刻真是感慨颇多。“不让买，不让做”，我都见识了，我知道她们还有绝招：罢吃，而且绝对说到做到，不容置否。就这样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第二天的早饭，得到的意见是：煮粥，摊个饼可以的（前提是那点小麦粉是老家带的）。吃完早饭，我提议出去转转，“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何况不要钱——她俩都高龄，边走边闲聊，我心里盘算着妹妹一家关于午餐的邀约。“来了一顿饭也不吃人家也要不高兴的”，最终说定去吃午餐，但她们还是让我再次见识了她们的节俭，以及我意料之内的“罢吃绝招”，对于她们的“不喜欢”我打心眼里不相信，她们那是节俭惯了，要留给我们吃。我于是开始“数落”她们：你们不吃才是真浪费，那菜留到坏了倒了全是你们的罪过。可任凭我心里再怎么“忿忿”，语气却怎么也硬不起来，心里太多的不安。比起她们对自己近乎苛求的节俭，她们待人的大方也是另一种极致。趁我洗澡，我看见“有人”闪进孩子的房间，突然间有了种“心照不宣”，趁着她们躺下，问孩子：你有“收入”吧？果然，拆开信封的时候，同时打开的还有记忆：奶奶的新衣服，孩子小时候喜欢的小零食，父亲病房里按时送到的午餐……这其间的情谊，不能尽述。
礼尚往来，不知怎的，心底里蹦出这么个词来，然后一遍遍的琢磨：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于是作了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带她们好好去“浪费”一下，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个旋转餐厅，夜景很不错。“有人找我谈点事情，你们跟我一起，等我一下吧。”在她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就坐到的自助餐餐厅了，确实已经有朋友等在那里了，也确定是“我找朋友有事”——帮我“劝饭”。我的理由也很充分：既然你们觉得自己吃什么都是浪费，今天我们就爱怎么浪费怎么浪费，吃饭在其次，主要是为看风景。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有些自鸣得意，她们的不自在也渐渐融进了夜色，有一种叫做“欣慰”的东西同时爬进了我们两代人的心间。我也突然明白：来而不往，是爱，至高无上不思回报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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