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详细勘查板厂峪长城和查阅古籍，我们发现长城外侧依次存在由羊马墙-品坑-掩体墙-壕沟-偏坡-城墙等组成的一整套防御工事。
图1 板厂峪长谷口防御工事分布图
图2 板厂峪长城防御体系图
这些防御工事都有什么样的作用？
一、 羊马墙和牛马墙
长城的外侧有一堵干砌的石墙（图1-8）。这道石墙距南线长城80米，已处于长城守军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
图3 屹立不倒的羊马墙
尚存的石墙约长36米，厚1.1米、高1.4米。如果把身后的长城比作一匹大马，这堵石墙就是一只小羊，故称为“羊马墙”。羊马墙是为了阻挡骑兵，行走在山地上的骑兵，遇到障碍，减缓速度，向两边拥挤碰撞，成为守城将士的靶区。
在北线长城六眼楼的北侧约3米处保存着一段长约8米、高约3米的残墙，中部位置分布着一排不同高度的圆形孔洞，其上部的孔洞内侧口径大，约40厘米，外侧口径小，约10厘米，呈喇叭状，应为瞭望孔；其下部则分布着一排口径略小的圆形孔洞，应为火铳或佛郎机射击口。这种墙被戚继光《重建三屯营镇府记》中有三屯营敌楼“环以牛马墙”的记载。
图4 六眼楼北侧的牛马墙
尚未配备火器的羊马墙，防御能力较弱，墙上虽有孔洞，但仅用于用瞭望。有创新精神的军事家戚继光整饬长城防御时，改良了这种羊马墙，在墙上预留了铳眼，以装备佛郎机。他的著作《纪效新书》卷十三《守哨篇第十三·牛马墙解》中有详细记载：“墙身每对一雉下，底开一大将军铳眼，以不能钻入人身为度。凡此墙每高三尺、平五尺为一小铳眼，可容狼机。每眼上加一直缝，可三寸高、二寸阔，以便眼瞭，可以高下应贼。自此眼高之再三尺，又眼一层，宽狭如之。但此眼只用手铳，不用将、机等大火器。眼只一寸，眼上开长眼三寸，以便眼瞭。”在日常城守演习中，戚继光也特别注重对牛马墙的防守演练。十四卷本的《纪效新书》中《守哨篇第十三·守城号令·练守城解》着意提到，如敌人攻至牛马墙下，“城上垛夫看见墙外有贼，与几垛相对，该垛火夫只高声喝云“来了!”，牛马墙内游兵就于此墙由铳眼向外瞭贼。的确相对，或在濠外，或到墙下，势小着准打铳，势大对处放大将军。”由此可见，牛马墙与佛郎机制式火器在戚继光设计的城防体系中居于相当重要的地位。戚继光把防御体系中的羊马墙改变成具有攻击能力的“牛马墙”，体现了其“师其意不泥其迹”的军事思想。
二、品坑
跨过羊马墙，在距南线长城约50-80米的区域，又遇到约300多个呈“品”字形排列的石砌坑的阻拦，这便是古代防御体系中的“品坑阵”，也称“品坑”，曾在其中发掘出俗称“扎马钉”的铁蒺藜。虽然现在部分品坑已被碎石和浮土掩埋，但仍然可通过石砌边缘看出其形状和分布规模。这些石砌坑呈不规则的圆形或四边形，坑壁由石块干砌而成，墙厚0.8-1米，内部直径/边长约1.5-4米、深度约0.8米，面积约为4-10平方米。
图5 品字形石坑阵局部照片及出土的铁蒺藜
修建品坑是为了遏制骑兵的机动灵活性。笔者曾为石坑阵写过一副楹联，为几百年前的先人们用智慧和汗水铸造的奇迹，献上一曲“历史的回音”：
坑小卑微，长宽不足八尺一丈；
阵宏广远，左右能抵万马千军。
明朝史书记载，大规模的品坑防御工事主要布置在宁夏镇、山西镇防区，如《弘治宁夏新志》载：“品坑，河东墙外，共四万四千余坑，都御史张祯叔、王珣相机置挖。”据宁夏灵武市古长城调查与试掘研究发现，明长城外侧约50米处有大量排列规整有序的品坑，虽然现己被风沙掩埋，但其地表遗迹仍清晰可辨。
明代《四镇三关志》记载，古北口有品坑二万处，山海关有一千二十八处等。随着历史的漫延，这些品坑大多已经消失。板厂峪长谷口关外保存完好的品坑阵，为我们呈现了古代长城沿线的防御工事，实属难得。
三、掩体石
在品坑阵的中部和东部区域存在很多巨大的石块，长城守军巧妙地利用这些巨石修建了掩体石阵地（图1-10）。这些巨石的东南面大都有人工开凿的椭圆形石穴，其开口直径约18厘米，内部直径约35厘米，深度可达42厘米，可作为存储箭镞等武器之用。
图6 品坑阵中的掩体石
四、 偏坡与壕沟板厂峪长城的外侧山坡上有多处被“悉斫削陡峻，以绝虏骑（《明史·明英宗实录》）”，至今仍可看到1-2条平行于城墙的人造陡坡，这些即是偏坡。在东线长城和西线长城外侧，都可以见到这种大规模的偏坡。偏坡工程浩大，东线长城外侧的偏坡长度超过300米。
当时，仅蓟镇石门路就“铲偏坡九千五百九十七丈（约28.8公里，《卢龙塞略》）”。蓟镇总兵戚继光认为偏坡的重要性在于“墙垣乃疆圉之藩篱，而偏坡又墙垣之障蔽。有偏坡则虏虽众不敢仰视于上，马虽强不敢驰骠于下，钩竿不可到，云梯不可安”。偏坡有效降低了北方骑兵和步兵的机动灵活性，增加了敌人靠近边墙的难度，提高了长城的防御能力。在西线和东线长城的敌楼、沟谷等关键位置外侧，其山坡不但被铲削过，还在铲削的基础上修筑了石砌墙，使得山坡更为陡峻，进一步提高了进攻的难度。
图7 板厂峪长城外侧有1-2道偏坡
图8 板厂峪的西线长城与偏坡
图9 板厂峪西线长城外侧的偏坡
在修建长城时，除了铲削山坡形成偏坡以外，在地形平缓的地方还会挖掘深壕，即壕沟。壕沟的作用与偏坡类似。通过削坡、挖沟，不仅提高了长城外的险峻程度，还为修建城墙提供了土石材料，真可谓一举两得。
板厂峪长城外侧的防御工事，以前你知道吗？万里长城是世界上最为繁杂的巨大军事防御工程，怎一道墙体，几座关城、敌楼、烽火台了得？我们研究万里长城的时候，视野要开阔，心胸要博大，别忘了：中华民族不仅是一个勤劳勇敢的民族，也是一个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民族。
作者简介
吉羊：东北大学教授，中国长城研究院研究员，秦皇岛柳江地质文化研究会会长。
参与编写出版了《北戴河旅游指南》、《秦皇岛导游教程》、《北戴河志·自然环境》、《秦皇岛体验教育教材》、《神聊秦皇岛》等著作。主持编制了《柳江盆地地学博物馆布展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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