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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女子遍地是,人间不见 潘玉良:---- 潘玉良在流言蜚语中,活出了真正的自我

01

1908年的江南,瓜洲古渡的一片小舟里,坐着一个眼神惶惑的扬州少女。

她刚剪了齐耳的女学生发型,身材苗条,脸颊微红。她望着长江两岸远去的风景,听着那不紧不慢的摇橹声,可她不知道,她的舅舅正谋划着把她卖给当地最著名的妓院----怡春院。

她是被待价而沽的14岁小女孩,老鸨和舅舅讨价还价,最终以两百大洋完成交易。舅舅对她说: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出生时克死爸爸,两岁克死姐姐,八岁又克死妈妈,算命的也说了,你在家只怕不好出阁,我呢烟瘾大戒不了,养活不了你,卖了各有活路。

从此,她在世人眼里便成了一个无耻的妓女。这个标签,让她后半生受尽了屈辱与不公。

她就是张玉良。

有人身处泥泞自己慢慢也融为泥泞,而有人身处泥泞却拼命要在淤泥里开出一朵花来;有人凝视深渊反被深渊凝视,有人却奋力挣脱深渊成为皎皎明月。

可死命也要在逆境中自我成长的张玉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张玉良回忆,自己曾逃跑过十多次,每一次被抓回来,都是一顿毒打,毁容上吊数回,鬼门关来回数次。

见她性子烈,年纪又尚小,老鸨暂且屈服,让她学琵琶、扬州清曲与江南小调,做只卖唱不卖身的清倌人,暂且远离了红倌人那种“千人枕,万人骑”的命运。

而这一番“苦其心志、伤其筋骨”,可谓是潘玉良“出淤泥而不染”的必经之难。

因为转机和尊严,有时候就藏在这赢来的时间里。

02

17岁的时候,她就因姿容清秀,气质脱俗,渐已芳名远播。而这一年,正巧海关监督潘赞化来芜湖上任,为了给新任监督接风洗尘,商会会长将张玉良献上弦歌助兴。

张玉良轻拨琵琶,慢启朱唇,珠圆玉润,一曲《卜算子》古调在厅内婉转回荡: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曲子唱的凄凉委婉,辛楚悲伤,让潘赞化心头一震,随即问道这是谁的词。

她一声长叹:“一个和我同样命运的人。”

潘赞化又问:“我问的她是谁?

她似回答又像自语道:“南宋天台营妓严蕊。”

人可以不识字,但不可以不识人。潘赞化酒席间的正派和对“马屁精们”的态度,潘玉良都默默看在眼里,以至于后来她下跪求他,救她于水火之中。

而她也的确没有看错人,潘赞化便是那个改变她后半生的贵人。

他教她读书写字,还愿为她重金赎身,送她回老家做自由人,可潘玉良不肯,她视他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宁愿为其做一生佣人,也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潘赞化见其实在可怜,便收留了她。

但世人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眼中,她是个下流的妓女,而他是个无耻的嫖客。一个有妇之夫藏妓女于金屋,这样的风言风语,传遍整个芜湖。潘赞化对张玉良说:

“玉良,你是个好姑娘,我长你12岁,家中早有妻室儿女,我总不忍委屈你,可现在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在外面给我造了不少谣言,想要我在关税上向他们让步,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要是真的愿意,我就决定娶你做妾,明天就可以在报上登结婚启事。”

张玉良欣然答应。1913年两人结成伉俪,证婚人是陈独秀,张玉良改姓潘。

从此,世上只有潘玉良。

03

古往今来,如潘玉良这样的女子,不是被踩在泥里,就是被世界抛弃。

幸得夫君潘赞化如父如兄,又亦师亦友。他送潘玉良到上海,并安排了老师给她上文化课。

潘赞化经常在外面奔波,潘玉良每天除了学习便是盼望夫君归家。恰逢他们家邻居是一位画画的洪野先生。她便天天趴在窗台上看邻居洪野先生作画,看得如痴如醉。兴许是从小看母亲刺绣,培养了她在美术方面的兴趣。看完之后凭记忆自己复画,竟也画的惟妙惟肖。

后来,洪野先生发现了潘玉良画的作品,称她有了不起的天赋,随即收下潘玉良做学生,免费教她画画。她非常用功,除去上课,其余时间都用在画画上。

剧作家廖一梅说过一句话:“在我们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她对于画画的痴迷,得到了夫君潘赞化的鼓励和支持,并鼓励她去考上海美专。潘玉良不负众望,凭借天资与努力,如愿考上了。

可教务主任并没有录取潘玉良。他心怀芥蒂,因为她的身份,因为她青楼女子的出身,因为她的名声,他拒绝了她。大概是从这时候起,潘玉良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要为尊严而斗争了。舅舅丧失天良的决定,让她名誉俱毁,无论她多努力,都会有很多可预见性的障碍在等着她。可命运之神再一次的眷顾了她。

当时的校长刘海粟知道这个情况以后,立马拿起笔,亲自到发榜单上添上了潘玉良的名字。

去了上海美专的潘玉良,带着复杂的心情来与师父洪野先生告别。洪野先生说:

“有句话我要直率地告诉你,以你的基础,能学到这个水平,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不那么容易了。美与苦是一对李生兄弟,每向前走一步,都要付出艰苦的劳动。”

04

在校期间,潘玉良沉迷于画裸体画。

她在浴室里画女同学的裸体,被人追打,闹到教务处,引起不少师生的抗议和辱骂。当时,人们对人体素描和裸模有着极大的偏见,认为画裸女的女画家伤风败俗。

被浴室列入黑名单后,她想了一招,那就是对着镜子画自己的裸体。潘赞化不在家时,她便脱光衣服在镜子前立起画架,画起自己。她的第一幅自画像,名为《浴女》。

但潘赞化到底还是发现了潘玉良的秘密。一向温柔的他怒了。他怒她才跳出泥坑,又往泥坑里跳;他怒她将自己的躯体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旁人的诋毁,爱人的不解,让潘玉良的内心极其痛楚。但挣脱和成长,有时就藏在彻彻底底的伤痛里。

可她为何如此痴迷于裸体画呢?

一方面源自于她对西洋画的热爱,另一方面源自于她对于裸体的特殊感受一一那些过往岁月里挨饿的身体、被人泄欲的身体、唱各种小曲儿的身体、妖娆浅笑的身体……她们和当前作为艺术的人体在她内心引起某种强烈的情感冲撞,

这些情感缠绕着她,在她内心发酵,她必须把它们画出来,用艺术形式表达出这些情感。

正如她自己所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但她的这种人体觉醒意识,与当时旧中国的保守是水火不容的,是禁区。

于是在校长刘海粟和爱人潘赞化的帮助下,她离开了中国,去了欧洲,先后在法国里昂中法大学、巴黎国立美术学院与罗马国立美术学院求学。

可在她欧洲求学八年之后回到国内,她的裸画却依然没能得到国人的理解与尊重。

当时的政局动荡,她靠办义展卖画以供军费支持抗日。对于这一颗赤子之心,人们却不领情。

在一次画展上她展出油画《人力壮士》,画中一个裸体的中国大力士,双手搬掉一块压着小花小草的巨石,以表达她对战场将士们的敬重。但这幅画却被人写上了:妓女对嫖客的颂歌。

她介意吗?

她当然是介意的,潘玉良说过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

“在巴黎,陶瓷是艺术品。陶瓷虽美,但在它的故地上,人们永远忘不了它是泥胎。”

05

在法国求学时,潘玉良有三不原则:

1.不谈恋爱;

2.不加入外国国籍;

3.不签约画廊。

不恋爱,因为一生有潘赞化足矣;不加入外国国籍,因为故土在潘赞化身边;不签约画廊,因为要坚持自己艺术的独立与人格独立。

然而,也因为这三点,让她不能以法国国民的身份取得法国政府的补贴,让她没有固定收入,生活拮据,困难重重。

最初,她在巴黎学习的钱都是潘赞化寄给她的。后来,他自身陷入经济危机,无钱寄给她了。

潘玉良便画饼充饥,在精神食粮里过日子。她常饿着肚子上课,走路都会摇摇晃晃,甚至晕倒。同学们同情她的困境,她自己却不以为意,沉浸在成长的快乐里。

“我在卧室画素描,常常一画就到天亮,地板上、墙上,全贴满了我的画,屋子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有一次,四个月没有收到家信和补贴。我饿着肚子画罗马的斗兽场、画威尼斯官,我觉得很快乐,我从来没有那么快乐地找到自己。” 

她用成长丈量岁月,岁月也回报她以成长赞誉。

1927年参加意大利美术展览获奖,成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华人,获得的五千里拉解了她生活上的燃眉之急。

1929年,潘玉良学成归国办画展期间,报纸报道说徐悲鸿为一睹而快,夜闯展厅,没人开门,就从边门的书架钻过去。徐悲鸿说:“当时的中国画坛,能够称得上画家的人不过三人,其中一个就是潘玉良。”

苏雪林说:“潘玉良'成就在当时中国所有西画家之上’。"

1937年,潘玉良为参加在法国巴黎举办的万国博览会,再次赴欧。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分别,与潘赞化竟是生离死别。

此后,潘玉良就一直客居巴黎达四十多年,把精力都放在了绘画上,将绘画技艺锻造得炉火纯青。

她留给世人两千多件艺术作品,在美国、英国、意大利、比利时、卢森堡等国举办过个人画展,曾荣获法国金像奖比利时金质奖章和银盾奖、意大利罗马国际艺术金盾奖等二十多个奖项。

潘玉良创造了艺术的传奇,被后人给予了“一代画魂”的美誉。

1960年,潘玉良成为中国第一个进入罗浮宫的画家。可是岁月也在差不多时间,带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潘赞化。

边塞峡江三更月,扬子江头万里心。

潘玉良用写诗和作画,抒发着她的思乡之心。可是,爱人已经不在,再回故土也只剩枉然。

1977年,她长眠于法国,墓碑上刻着“世界艺术家潘玉良”,至死她都未再踏回祖国的土地。

据说在她的枕头下面,总是留有一张字条,下面写着:

“这是我的家信,如果我死了,烦朋友们将这封信寄给小孙潘忠玉留作纪念。中国,安庆市,郭家桥41号。”

潘玉良的一生,是展现人格魅力的一生。她敢于反叛,不随波逐流,铮铮傲骨于世,历经风霜,却岿然不改我心。

她的一生验证了这句话:“所有的女人,终有栖息之地,不是他人,唯有自己。”命运一开局就让她成为最下等的妓女,而她却用尽一生,摧枯拉朽,重塑了人生,活出了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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