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看财政收入的“数字游戏”

谭浩俊

有的数据玩玩“数字游戏”，由于不会带来太过严重的后果，譬如地方发布的各种招商会、项目推介会成果，所以，水分再多，也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但是，有的数据就不一样了，如果也玩“数字游戏”，就会产生严重后果。用句老百姓的土话说，会死人的。这方面，“大跃进”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

虽然“数字游戏”留下了很多教训，甚至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后果，但是，似乎并没有引起真正的重视，在许多地方、许多领域，“数字游戏”仍然随处可见。其中，玩财政收入“数字游戏”，是相当普遍、十分危险的一个行动。

据财政部公开的数据显示，一季度，全国实现财政收入29976.25亿元，增幅比去年同期（33.1%）回落18.4个百分点。而非税收入4118亿元，同比增加1432亿元，增长53.3%。地方非税收入3472亿元，同比增加1158亿元，增幅50.1%。

由于受经济增速放慢的影响，税收的增长速度放慢了，非税收入的增长速度却突然加快了，而且快得让人震惊。实在难以弄清楚，这些非税收入都来自何处，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到财政收入的盘子之中。

而据天津市财政地税网站公布的数据，今年一季度，该市非税收入130亿元，同比增加68.9亿元，占地方一般预算收入增加额的72.2%。其中，国有资产有偿使用收入42.1亿元，行政性收费40.7亿元，国有资本经营收入14.9亿元。

从天津市非税收入的构成看，至少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推敲和重视。一是在地方国有企业基本被“卖”光的情况下，天津却能在一个季度收缴了57亿元的国有资产有偿使用收入和国有资本经营收入，照此速度，全年这两块收入的总量将突破200亿元。显然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需要”，而不是“可能”；二是行政收费高达40多亿元，接近全市一季度税收收入之和，可见，除税之外，压在企业和群众身上费的负担有多重。只提减税，而不谈减费，纵然税减下来了，企业和群众的负担也不会真正减下来。从天津市一季度的收费情况看，很有可能把税减的缺口通过费增转嫁到企业和群众身上了。

我们可以将其看作是一种“数字游戏”，但是，它决不是“数字游戏”那么简单。首先，既然财政收入形成了，它就会很快转化成财政支出。也就是说，不管这些收入来得有没有可持续性，只要进入了财政口袋，政府就会将它花掉，花得一干二净。从1994年到现在，财政收入已经连续18年以GDP两倍以上的速度增长了，从中央财政到地方财政，哪个有盈余了，哪个不是花光用光，甚至还留下了一屁股的债。这一点，从每年年底的“突击花钱”，也可见一斑。

所以，从表面看，玩的的“数字游戏”，实际上，玩的是真金白银。这样的游戏玩多了，不仅企业和群众无法承受，政府挥霍浪费社会财富的风气也会越来越浓，贪污腐败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第二，虽然财政收入增速快了一些，但是，每年都能超额完成，而且，有关方面分析的原因也大多是经济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税源。于是，对决策者来说，就会误认为财政收入高速增长是正常的，就会继续下达各种脱离实际的增长目标。

殊不知，这些脱离实际的增长指标，对企业和群众来说，却是一种灾难。一方面，税负、费负越来越重，企业的积累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越来越弱。为什么民间资本大量从实体产业撤离，很大程度上就与实体企业的税负和费负太重有关；另一方面，居民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越来越低，生活水平提高的速度放慢。

财政收入数据上的“数字游戏”，已经对宏观决策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而在经济持续下滑的大背景下，地方政府为了让数字继续出政绩，用非税收入死杠财政收入增幅，这种现象，不能不引起重视。

第三，财政收入的“数字游戏”如果偶尔玩一玩，到也无妨。问题是，这种游戏已经玩得太长太长了。因为，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财政收入连续18年以GDP两倍以上的速度增长。而中国经济的效益，也不足以支撑这样的现象。

如果政府将获得的收入，主要用于支持经济发展、社会事业建设、公共设施、民生等方面，自然也不会有问题。关键是，所形成的财政收入，大多被上层建筑消耗掉了。也就是说，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作用，不是正面的、积极的，而是负面的、消极的。长此以往，经济基础岂不要被压垮？

所以，财政收入的“数字游戏”，实际上是对经济基础的一种摧残。一旦摧残到一定程度，就会将经济基础摧垮。

我们担心，虽然一季度的财政收入被非税收入“美化”了，而从目前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来看，要想继续保持财政收入较快增长，可能性不大。但是，地方政府“快”的热情似乎一点没减。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继续给企业加税加负，并将中央要求落实的减税政策和措施，放在口头上，而不落实到具体行动了。如此，财政收入“数字游戏”带来的后果将会十分严重。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决策层来研究和把握。没有顶层意志、没有顶层设计、没有顶层要求，依靠地方自觉，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