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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老家 文 雪原

 

    老屋,是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名字。说它简单,它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旧居和老房子而已;说它复杂,因为它总是让人忆起来是那么温馨,也是那么难忘。

    我的老屋,位于江汉平原一块座东朝西的丘陵地上。它是一栋普通农舍,土墙红瓦,红杉木门。房屋的结构是“三明二暗”,两间卧室,一间厅堂,一间厨房和一间厢房。相当于现在的“三室两厅”。只不过是没有现在的结构这么合理,但面积却要大得多。靠近北边的屋子的墙壁上,至今还用黄泥和稻草混合着粘在上面,弥漫着稻草淡淡的草屑味。老屋外面还有一圈的围墙围着。走进老屋,还有一个小天井,是冬日里晒太阳的好地方。由于风吹雨打,岁月的磨蚀无情,老屋老了,屋顶的瓦沟里长满青苔,土坏墙上的泥土已经风化,粉尘脱落,大门和堂屋的两扇门也是油漆斑驳,出现了一条条竖着的裂缝,好似老人额头上一条条横着的鱼尾纹。

    老屋的前面一块面积约二百多平米的禾场,所有从庄稼地里收获的庄稼都要在这儿脱粒、晾晒,然后颗粒归仓。这里,也我和小伙伴们嬉戏的地方。在禾场的前面,也是母亲的菜园。夏天的菜园,成熟的菜蔬一片姹紫嫣红,永远都是孩子们的乐园。老屋的后面,是一片橘园。每到秋天来临的时候,那儿凝聚不少童年渴求的目光。橘子还未成熟,我们就趁着父母不注意,隔三差五地偷偷地摘下几个来尝尝鲜,不管那青涩的橘子酸得让人直摇头,却依然不顾。

    老屋是什么?也许在其他人眼里,它仅仅只是一个屋子,一个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可在我的心里,它却是可以把我的灵魂和心拴住一辈子的地方。老屋,对我来说,不管是口中说出,还是在我的笔下写出,都是那么让人眼热心跳、魂牵梦萦,都是那么悠远芬芳、亲切宜人,都是那么厚重绵长、记忆深刻。提起老屋,著名的小说家鲁彦曾经说过,“我们的老屋在这村庄的中央,一边是桥,桥的两头是街道,正是最热闹的地方。”这说明老屋在作家心目中的分量。

    老屋,是我人生的起点,也是一个又一梦想的所在地,是我一点一滴成长与进步的见证者,也是我心灵的归宿。无论我走到哪里,也无论我身居何处,我的心永远都站立着老屋,老屋里,也永远站立着我的母亲。

    有人说,人世间,一些人和物必定需要仰望的。而在我的心里,仰望的人必定是我的母亲,仰望的物必定是我的老屋。母亲和那老屋,如一幅宁静、悠远和古朴的水墨画,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被我握成了一生的乡愁,如年轮一般溶进了我血液里。

   

    我的老屋,共经历了两次搬迁,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现在的屋子。

    在我们老家,如果有了儿子却不能为他建一座房子,既是对列祖列宗的不敬,对儿子的不负责,也会成为村里人的笑柄。爷爷去世得早,在我记忆里就没有爷爷的印象。记忆里,那时的我们和大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屋子不大,老老少少却挤十五口人之多,空间狭小不说,妯娌之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当哥哥姐姐大了以后,父亲终于再无法忍受,就向生产队申请了一块宅基地,修建了一栋“四明一暗”(“四明”是一间厅堂三间卧房,“一暗”是一间厨房)房舍。后来,这个房舍分给了我的大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由于“树大要分杈,儿大要分家”,父亲又向生产队申请了一块宅基地,修建了现在的老屋,我和小哥每人各一套。

    老屋的墙砖,是父母和我们姊妹五人一起打制而成的。土,是在我们屋后的自留地里取的。等到秋收后,将田地的谷兜紧靠着泥土用镰刀割除,洒上水,铺上一层土木灰,套上牛,拉来石磙,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地碾压,将土压结实了,便开始打砖坏了。打土砖坏的模具是用楸木扣制而成的,主要是由于楸木木质细密、耐湿,反复在田地里耕耘、浸泡,也不会变形。板扣上铆钉着一条薄薄的白铁片,光滑严实得没有任何缝隙。模具上面还要套上几根绳索,以便我们在前面使劲地拉。不用牛的目的,是防止牛将土砖踩得脚印四溅,既影响了美观,又不能保证土砖的厚实。父亲将模具插入泥土里,我和大姐和二姐一起在前面用力。一块长约九寸宽约六寸的土砖挖出来了,大哥和二哥就在挖过的地方将土砖码了起来。土砖一层层地码了起来,土砖之间还要留有一定的空隙,便于通风,土砖也能快速地晾干。土砖挖出来码整齐堆放一人多高后,土砖堆的顶上还要用稻草盖住。若不盖住,遇到暴雨天,豆大的雨点砸在刚挖出来的土砖,就会变成一堆乱泥,一天的心血便白费了。

    挖土砖是力气活儿,一个月下来,我们全家人都晒成了黑泥鳅,手上也磨出了血泡,皮也脱了几层,但看着那土砖越堆也越高,一长条又一长条的堆积得越来越多,我们的内心也充满了喜悦。父亲掐指算算,又问过几个做屋比较内行的老人后,告诉我们说,还需要继续挖。我们满以为可以脱离“苦海”,可惜还得继续努力。没办法,继续挖。又拼了一个多星期,父亲终于开了“金口”说,土砖挖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挖了。听到父亲的话,我们高兴极了,终于可以歇息了。

    土砖准备齐了,还需要一些木料、瓦条和小瓦才能开始做屋。那时我刚上初中,两个姐姐力气也不够大,木料的购买和运输,就靠父亲和两个哥哥了。在木料的购买和运输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令人辛酸难忘的事儿,父亲常常讲起总是唏嘘不止。

    木料是托一个熟人在离我们老家百十公里以外的当阳县的一个小山村里购买的。由于熟人全家搬迁后,就将原来的房子上的木料和瓦卖了我们。那年十月,父亲带领两个哥哥和几个亲朋好友,驾驶两辆拖拉机,进入到了山里。大哥和二哥各驾驶一辆拖拉机,父亲与几个亲朋好友分别坐在了两辆拖拉机上面。前一天将木料、瓦条和小瓦从房子上拆了下来分装在两辆车上。由于天已黑了,路状又不熟悉,于是,他们决定在山里过一夜后第二天返回。第二天,山里的气候突然发生了变化,上午还是艳阳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黑沉沉的天好像要崩塌下来。霎那间,雨大的像是天上的银河开了一个口子,泛滥了一般,从天边狂泻而下!他们驾驶着车急忙往家的方向飞奔。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地上的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在行驶到了一个两边都是堰塘只有中间有一条道的路上时,雨水已将道路淹没,已看不清来时的路了。大哥驾驶拖拉机的经验比较丰富,他目测着道路两旁的树距,摸索着将满载货物的拖拉机驶出了险境。而二哥的经验稍逊一筹,在拖拉机行驶的过程,拖拉机颠簸了一下后突然熄火了,人也从车上摔了下来,掉入了路旁的堰塘中。押车的亲戚急忙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寻找二哥。父亲也从车上跳了下来,脸都急白了,大声地哭喊着二哥的名字。二哥还算机灵,也识水性,掉入水中后,手脚并用,“呼”地一下钻出了水面爬上岸来。见着二哥没事,他们悬着的一颗也终于放下来了。大哥也慌忙从路的尽头趟着水过来,帮忙二哥摇响了拖拉机,谨慎地驾驶拖拉机驶离了这段危险的路段。后来,父亲向我们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心情沉重地说,如果二哥掉入水中不起来,他也会随二哥一起走,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木料、瓦条和小瓦运回来了,垒墙的土砖有,万事俱备后,在亲戚朋友的帮忙下,房屋总算是建成了。我们兄弟三人每人都分到一套房子。大姐出嫁后,父母和我、以及尚未出嫁的二姐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在老屋,二姐未出嫁前,我住在厢房里,二姐出嫁后,我就住她曾住过的那间房屋。就在这间屋子里,我学习、成长,做梦、睡觉、迷惑……直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离开了家。

    虽然离开了老屋,离开了家,结婚、生女,但我始终觉得老屋就在这身边,好像触手就可及一般。近几年,我工作之余,酷爱阅读与写作,每当我静下心来,头脑中就会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浮现出这样一些画面:一间土坏屋、一块禾场,一头牛悠闲的反刍嘴里的草料,三两只鸡鸭散落在草丛中寻找着食物,还有就是以老屋为原点的乡村少年玩耍的场景。这些画面就像电视镜头一样反复地被拉近又拉远,慢慢地遍及整个村落。记忆的链条一经串起,那些早已淡忘的人和事,好像经过筛子的一番过滤后,逐渐变得明亮和清晰,我少年的乡村记忆所有的细节都被串联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记忆链条。那一个一个记忆链条就是一幅幅淡浓相宜的乡村水墨画,每一幅画面中,老屋、父母,都是不得不出现的中心。

    由此,我的笔下会经常出现与老屋、父母相关的一些文字。写完了这些文字,放下笔后,我会感到特别困惑,为何那些与老屋相关联的、久远懵懂的少年记忆,镌刻在我的记忆里,会时常出现我的脑海里,体现在我的文字中,而愈是我离开老屋后的现实生活,好像被我的记忆屏蔽了,有时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一些值得怀念和忆起的人和事。我始终认为,以老屋为原点的少年乡村记忆,虽然它只是一张黑白胶卷,但它记录了一个清纯的乡村少年对这个世界和人世最本真的看法以及最真诚的热爱和期待。

    现如今,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益丰富,许多农村人已经迁移到了城市,远离了农村,只空留下对老屋的念想,失去了对老屋的依傍,生命也就少了光焰,心灵也就缺少了温暖和慰藉。而我很庆幸,老屋和父母还都在那儿。每逢节假日的时候,我都会携着妻子和女儿,回到老屋住上一到两天。白天里,我会以老屋为原点,走一走,看一看,每到一处那些少时生活的片断就会出现在眼前。这一个堰塘有我们狗刨的游过泳,和谁一起捞过柞草,又和谁一起偷钓过鱼;那一个田间地头,我们一起挖过猪草,和谁用铲刀“赌”过猪草,和谁抽过芧针;哪一个湾子的禾场上,我们曾做过游戏,是谁用小石子画了对角棋,为了一着棋又和谁争得面红耳赤,又和谁在人家的屋后躲过迷藏。这些记忆历历在目,清晰如昨。记忆中张家屋前有桃树,李家屋后梨树,还有王家屋旁有杏树,只是现实中已是物事人非。张家和李家,全家都已迁走了,房屋也已卖给他人,以前的桃树和李树已不见了它们的踪迹,王家的老人都已离开了人世,子女们都迁往了城里居住,屋场被还成了田,以前栽种杏树的地方,已经种上了庄稼。当现实与记忆不能重叠时,我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起来,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吃过晚饭后,我会陪着父母说话。父亲会将我少时的趣事讲给妻子和女儿听,说到我因玩皮而挨打时,会惹得全家哈哈大笑。其乐融融的场景,特别温暖和温馨。是夜入睡。屋子还是以前那个屋子,床还是那个床。躺在床上,时常睡不着,想起了我在桌子前学习,想起了我拿着一面小镜子看着从亮瓦底下照射的阳光在镜子的反射下到处跳跃,想起了大学未考上时的彷徨,想起我在夏天午睡时母亲为我摇蒲扇,想起了我生病的时候母亲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我的床头……太多的东西,老屋一直珍藏着,为的是让我回来的时候,让我想起。

    离开老家,离老屋越来越远,心如乡村小道一样地幽深。趁着父母和老屋还在时,我会更加小心地珍藏这份弥足珍贵的少年记忆,更加珍视现在拥有的老屋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老屋,老家,我会永远铭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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